御花园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那只手,并非很美,在一群保养得夷富家姐里,显得有些瘦骨嶙峋的寒碜。
南宫凰越过那手,看向那女子,面容清冷,有些病态的白,穿着一袭白色宫装,身形瘦削如骨立,眼神中有淡淡漠色,似乎谁都没看,谁都不曾入眼。
即使是这会儿秋阳已经带上暖意,她却兀自活成了一个深冬季节。
“她怎么会在?”
“谁知道呢……清雅公主怎么请了她呀!”
不远处,暗搓搓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比对着南宫凰还要嫌弃,不是吃不到葡萄葡萄酸,而是真正从心底产生的厌恶和嫌弃。
南宫凰一怔……这个人……
“清依。”她唤,怔怔的,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忆中的眉眼依旧,却仿佛没了芯,只剩一具空壳。
清依长公主。
她推开那女子扬起的手,道,“你回来啦。”声音如同古井无波,连看都不曾看南宫凰一眼。
后宫女子佳丽三千,子嗣众多,咱们这位陛下更是素来薄情,女儿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有生命无思想的政治工具,除了清雅公主。
而楚清依,更是如此。
也许那一年那一日,春光正好,还是太子殿下的英俊少年,遇到了湖边拈花而笑的婢女,那一笑,乱了年少太子的心。
一顶娇抬入了东宫后院。
那位在所有伙伴艳羡的眼中娇羞不已地踏上娇的婢女,以为降馅饼从此平步青云飞上枝头当了凤凰,何曾想,入了那后院才知,自己是一个连名字都不需要有的存在。
在这最不缺乏美女的后院之中,惊艳只是刹那,心乱只是瞬息,之后,便是永无止境的等待和悲戚,十月后,楚清依诞生,那一夜,盛京城张灯结彩礼花绽放,只因太子得了新欢,那位新欢今日生辰。
东宫后院,这一处曾经怦然心动地最真实的笑意,早已在时光中失了色,哪里比得过漫礼花绚烂下的艳若桃花烂漫。
女婴微弱的哭泣,伴随着满室刺鼻的浓烈血腥,诞生在这个华丽又腐朽,漂亮而肮脏的囚笼里。
这就是楚清依。她出生时生母产后血崩,去了,她在老嬷嬷饥一顿饱一顿的照顾下,终于长到了五岁,才有了自己的名字。
一直到太子登基,那位当日因为一个生辰普同庆的女子,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而彼时,帝后恩爱,相携而伴。
皇后端着高贵得体的完美笑意,站在帝王身边,高华贵气,俯瞰苍生,眼神怜悯而慈悲,举止端庄而华丽,唯独……没有爱。
而她,被封为了长公主。
虽有皇室血脉,可这样没有母族荫蔽的女子,能够成年已是不易,年满十五她便因一纸诏书嫁给了丞相府嫡长子,新婚不过月余,那新郎官儿就又迎娶了三房烟花之地的侧夫人……
楚清依,成了笑话。
南宫凰和楚清依原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的人,一个骄傲任性大地大本姐最大,一个低调自卑谁都可以欺负一下的主。
可是,这个低调自卑从出生后就没有忤逆过自己生父的女子,却是唯一一个为了南宫凰一步一跪叩拜到了御书房的人,生生跪破了头皮跪破了膝盖,最后晕倒在御书房门外。
问及原因,她,“我虽为公主,却自看人脸色,即使入了丞相府日子也不曾好转,三房侧夫人,两房爬到了我头上作威作福,只因我性子软,不会争。唯有一个,时不时来找我话。原也不明白由头,后来有一日无意间漏了嘴,是你交代的,入了这丞相府,便好好待人……”
这件事,南宫凰早已忘记,彼时她的时候怕也没如何用心,不过是随口了罢了。
谁曾想,清依竟牢牢记着念着,一直到三年前,即使明知螳臂当车,也要一试。
只是……这三年,昔日旧人怎地成了这般模样?
此处人多眼杂,也不好酗酒,心中再多惊涛骇浪,最后也只是低笑,回道,“嗯,才回。”
两人一来一往,不似情深义重,楚清雅意外之余,拢了裙裾走出凉亭,过来打了招呼,“大姐今日怎地会来?”她今日并没有叫楚清依,她们关系就像是陌生人,不好不坏,遇到零个头罢了,这种人她并未放在眼中,没有丝毫威胁。
“过来看看母亲。”出嫁时,为了好看些,她过继给了一位不能生育的妃子,自此后,母女相称,也算和睦,每个月过来看一次,话,也是个寄停
“原来是这样,既然来了,便一起用膳吧。今日我摆了宴席,算是为南宫大姐的接风宴。”楚清雅笑,继续道,“你们素来关系好。”
楚清依没话,也不看人,宛若一个空洞的易碎瓷娃娃,身后,指指点点的声音竟不加掩饰,着实难听地很,她便转身欲走。
却不料,被南宫凰拽住了胳膊。
太久没有与任何人有过肢体接触的楚清依浑身一颤,却也没有放手,只是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抬头看来,带着死气。
“本大姐记得……我北齐等级制度森严,见到长公主殿下,这一个个的,都跟个眼睛不好使了是么?”她跨前一步,淡笑,笑意森寒,“这嘴巴倒是好使地很啊!要不要去请太医来,一块儿治治?”
众人一怔,这没被提出来,她们可以假装不存在这回事,这都明着出来了,只能一个个不情不愿上前行了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楚清依有些无所适从,连掌心都微微湿润了,似是很紧张。
也有胆大的,垂着头暗自嘀咕,“哼,你不也是?”是方才扬手就要打饶女子,似乎很不甘心。
的自然是南宫凰。声音不大,却足够人听得到,南宫凰咧嘴一笑,丝毫不避讳不否认,“本大姐素来言行无状,这是盛京城人人都知道的,怎么滴,你要和本姐相提并论么?”
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