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下楼去厨房。
想着这个时间点,厨师们都睡了,自己下碗面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厨房亮着灯。
有个男厨师正在煲粥,旁边还站着谢凡。
谢凡很快注意上他,打了声招呼,“这么晚了还没睡?”
谢延嗯了声,让厨师给他煮一碗排骨面,要快点。
然后折回客厅坐在,“你饿了?”
“雨悦有身孕,晚上总是容易饿。”
他以前有烟瘾,后来杨雨悦怀孕后,就戒了,现在提起那孩子,眼里都是慈爱,“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谢延有点后悔坐在这里,还跟谢凡聊天。
谢凡注意到自家儿子的神情不对,“以后你可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我弟跟妹都有了,不再需要别的。”
“你……我以后终究是要跟雨悦结婚的。”
谢延冷笑一声,然后从厨房那里端了面,准备上楼。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会懂我的心情,我现在年纪大了,就是想享受下天伦之乐。”
楼上,杨雨悦想出来看看情况,无意听见了谢延一些话。
“你破坏了谢家的祖训……你的天伦之乐建立在私生子名分上,你想过那女人比我大几岁?为什么愿意嫁给你?”
杨雨悦单手撑腰,一手托着大肚子,脸色白了些,转身回了房间。
隔了十来分钟,谢凡推门而入,随之飘来的还有一股米肉香味,“雨悦,生滚粥好了。”
“我不想吃了。”
房间里,只有杨雨悦那边的床头柜开了灯,谢凡看不清她的脸,“刚才不是说想喝粥?”
“不想喝了。”
换了平时,就算是挺着大肚子,她也会过来,粘着他,今天不对劲。
“不舒服?”
他走过去,将卧室里的大灯打开,看见枕边人双颊都是眼泪。
他立马联想到在楼下跟谢延的对话。
小心翼翼给她擦眼泪,“小延那人就是面冷心热,说话向来毒舌,你别放在心上,气坏了身子对宝宝和你都不好。”
杨雨悦小声啜泣起来,“我是真的爱你的。”
隔了三秒,她起身要收拾行李,“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我感到很压抑。”
谢凡立马就慌了,“那你想去哪儿住?你还怀着孩子。”
是啊,现在孩子就是她的筹码,还是最大最锋利的那种。
刚才她想了很多,如果不主动出击,迟早眼前一切都跟她无关。
吸了吸鼻子,“爱你并且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
“可是,凡,我们两人的差距太大,”她从衣帽间翻出自己的衣服,“爱你也让我很辛苦,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以后被人说成是私生子。”
“我们之前也好好地,如果你不喜欢国内,等小延结完婚,我们就回去过我们逍遥自在的日子。”
谢凡试图劝她。
杨雨悦有时候很讨厌谢凡这种不争的性格,“如果我这样子跟你下去,以后我的孩子回国后,还是会被人戳脊梁骨,这辈子就洗不清了,我跟天底下所有母亲一样,我不能只为自己着想。”
这边天翻地覆,谢凡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
他现在年纪大了,事业上的指点已经得到了满足,他现在想要回归家庭,野心少了很多。
本来这层楼是云莳跟谢延用的,考虑到杨雨悦怀孕的原因,谢延两人就搬到了楼上。
此刻的楼上,云莳坐在屏风后面的沙发上,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怎么没放点辣椒?”
“不准吃太多辣椒,小心长痘,”霸道蟹试图恐吓自家小媳妇。
奈何云大佬不上当,“我身体调节机制好,吃再辣也不会长痘。”
“别吹,我以前见过你额头冒痘,”他喝了杯温开水,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吃,“慢点,别烫嘴了。”
“嗯,”云莳就着香菜往嘴里塞了面,吃了一半就饱了。
剩下的,谢延给吃完了。
下半夜,谢延睡不着,辗转反侧。
云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挪过去,从后背抱着他,“有心事?”
两人穿着情侣款的睡衣,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体温。
谢延转过身,反搂着她,亲了亲她香喷喷的发丝,“没事。”
云莳去抓他的手,摸到一处不滑溜的地方,开灯看见他手上有伤口。
已经有结痂的趋势。
“怎么弄的?”平时她看谢延很保护这双手,擦护手霜比她还要勤奋。
“不小心,小问题,没事。”
那是他跟着丈母娘学剪纸弄的,刚开始不会,偶尔会剪到手。
不过,他幻想到以后的惊喜,觉得一切很值得。
翌日,谢二老精神不大好,老爷子问了谢凡一句,“今天凌晨,你们不睡觉,在干什么?”
两人楼上就是谢凡跟杨雨悦的房间。
谢凡随意敷衍了一句,吃完早餐,就带着杨雨悦出门了。
老夫人只当是去医院做检查了。
第二天,谢家上下得知,谢凡跟杨雨悦领了结婚证。
谢二老虽然觉得谢凡不懂事,但杨雨悦也怀了谢家的骨血,对杨雨悦的态度也好了些。
也就一些。
因为,谢延跟谢微朗等孙辈,完全不喜欢杨雨悦。
从此以后,谢家底下的帮佣们,都规矩地喊杨雨悦一声大夫人。
人在屋檐下,不都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杨雨悦在谢家的日子一下子过的舒心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云莳虽然没有比刚开始做实验那般忙,但杂活还不少。
又是一个周末。
云莳约了谢延去京城最有底蕴和特色的刺绣原料市场。
云莳要买原料。
两人的行程没有刻意隐瞒和藏匿,还是有路人得知了,在红视频里求证。
云莳看到有娱乐求证消息时,她正在家里刺绣。
瞅了眼身侧的谢延,她勾唇拍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放在大腿上的半成品喜服
一张是一双男人的手,正在穿针引线,姿态有点笨拙,但很认真。
然后将两张照片更新到红视频里:应证,婚姻。
四个字,霸气又简单,透着扎实深厚的感情。
很快,这条动态消息就成了热搜,纷纷被各媒介转载和祝福。
她是刺绣界低调的王,纵然不活跃在网络上,可无处不是她的传说。
谢微朗忙着做实验,很少回谢宅,对于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多少还是知道。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索性一头扎进忍冬。
他跟工程部那边的人算准了时间,上午就将猎山开凿出一个巨大的山洞。
工程很顺利,大家都在庆祝,说要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谢微朗扫视周围的人脸一圈,独独没有找到那个想要看见的人。
“晚饭我来结账,大家尽情吃,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忍冬实验群里,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再也没有私下的烟火气息话语。
陆画月还在群里,那个头像还是一朵在黑暗里的小蘑菇,却不再经常冒泡了。
在实验室,她的注意力基本放到了实验上,工作不出差池,效率还奇高。
这不,几个星期以来,教授们邀请辈分小的去家里吃饭,顺便研讨问题,陆画月没去。
她干什么呢?
谢微朗也不知道。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再也除不掉。
郑教授家住在青大外面,吃完饭,谢微朗回公寓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天上开始下朦胧细雨。
而且还有下大的趋势。
谢微朗淋了雨,第二天喉咙就不行,正好第二天他有个学术报告要讲解,期间咳嗽了好多次。
开完会,他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做会后总结,桌上多了一颗润喉糖。
“含着会好点。”
毕竟一个屋檐下工作,同事之间互相帮助,有利于和谐相处,这些都是她父母教她的做人道理。电子书屋ianzishuune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庞,熟悉的相处模式。
谢微朗抬眸看了陆画月一眼,“谢谢。”
他撕开糖衣,吃了那颗润喉糖。
味道有点苦,但沁人心脾,他的嗓子明显没有那么干燥了。
陆画月去了研究室后台,她正在摆弄显微镜,身姿玲珑。
谢微朗第一次希望早点下班,时针指向十八点时,他立马去换了衣服,跟着陆画月出来。
他平时基本不主动跟女性打交道,跟着人家走了四百多米,才磨磨蹭蹭过去。
纠结了半天问出一句,“你儿子,还好吧?”
一谈到心坎处的温柔,陆画月浑身的气息都软成了棉花糖,“可能刚搬新家,精神不大好。”
她不会照顾,前些天因为施了太多的肥,差点没烧死睿睿。
这么糗的事,怎么能说出去?
她将原因归咎在第一次当妈没经验,可以原谅。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西北方向的校门口走去。
准确来说,是尬聊。
京城的冬天银装素裹,美如画卷,走在街道上,身后都是独特的脚印子。
西北门外面有家大型的超市,谢微朗让陆画月等她七分钟。
陆画月虽然不懂他要干什么,还是乖乖站在超市外面等人。
谢微朗快步进了超市买东西,结账出来时,陆画月正蹲在角落。
“怎么蹲着?”
“冷啊。”
冬天天寒地冻,很少有人出来,陆画月就蹲在地上,用食指在地上花了两朵蘑菇。
特别可爱。
谢微朗尘封的心,突然塌了一块,他将买的东西递给她,“给你。”
“不用,”陆画月站了起来,看清是一大包qq软糖,她双眼一亮,真香地接过糖果,“谢谢。”
“没事,你今天不是也给我糖了?”
因为摸了冰雪,她的食指还发红,有点着急地解释,“我给你润喉糖,不是想要你还我一大包糖。”
只是刚好他病了,刚好她实验室的抽屉里还有一颗润喉糖。
不给留着也是等过期。
“我明白。”
他沉稳醇厚的嗓音,让陆画月渐渐安心下来。
“你坐公交还是地铁回去?”
“我坐地铁,”她往嘴里塞了颗软糖,递过去,“要吃吗?”
因为吃了糖,她喷出的气体都带着一抹甜度。
谢微朗眼里荡漾出笑,摇了摇头,送她到地铁站的入口处。
期间有三分多钟的走路路程,第一次有男生送她回去,她好紧张,一直在吃软糖,像是只小龙猫。
一个多小时,陆画月回到家,还一直抱着那一大包的软糖不撒手。
像个得到奶糖幸福的孩子。
陆母担心死了,“是不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不会,那朵蘑菇还在呢。”
“画月都没养过植物,那朵蘑菇迟早会被她给熬死的,前些天我看她往盆栽里铺了厚厚一层的化肥,能不早死吗?”
陆父:“……”
“要不,早点告诉她真相?”
“这种事情需要契机。”
两个星期后,邓教授找了谢微朗谈话。
“你各方面都很优秀,我们跟国科学署那边有个新爆破研究的项目合作,你有意向加入吗?”
“如果去了,你在这方面的人脉资源将飞速增长,你的学识和能力也会得到更多的锻炼。”
谢微朗脑子里闪现出陆画月那张脸,她笑,她郁闷,她调皮,各种各样都有。
有些踟蹰,“我……”
邓教授伸出五指,“不用急着告诉我,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思,两个月后的今天,再告诉我答案。”
“好,”谢微朗出了实验室,意识有点恍惚。
如果换了以前,他早就一口答应了,现在,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放不下。
他给谢延打了个电话。
俗话说长兄如父,他这位长兄,比他老子还要靠谱。
对她上心,喜欢她。
这就是答案。
他给陆画月打了个电话,“你家在哪……我有事找你,告诉我,你家在哪,嗯?”
谢家有祖传的低音炮,打电话时故意压着嗓音,更具杀伤力。
陆画月这种修行极浅的人,很容易迷失心智,中计报了自家的地址。
挂了电话,一颗心还砰砰乱跳个不停。
将睿睿放回摆台,她去翻衣帽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自己要的衣服,正着急呢,谢微朗的电话就来了。
“我在你家楼下,下来。”
陆画月脑子嗡了声,下意识趿着拖鞋往楼下跑。
陆母从厨房里出来,“跑那么快追魂啊?”
回应她的是咚咚的下楼声。
下到一半,她才想起,这单元楼是有电梯的。
算了,走下去吧,就当转移一下紧张情绪。
才缓和了点,看见楼下靠在车门边上的男人,一颗心又被扔下了激浪里。
“谢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
谢微朗刚才过来,完全是一腔孤勇,既然来了,也不能当缩头乌龟。
他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一大包的qq软糖,塞到她手里,“送给你。”
“你来这,就是给我糖吃?”
当然不是,“陆画月,考虑一下我?”
“考虑?考虑什么”话说到一半,她瞪大秋水翦眸,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是我理解的那种关系?”
“嗯,交往的那种关系。”
这句话说出来时,他觉得这段时间若有若无的惆怅都烟消云散了。
问题果然出在了这里。
还不等陆画月回答,兜里的手机就振动起来了,“谁找你?”
“实验室的同事。”
“哦,男朋友啊?”
“不”
“让他上来吃午饭,快点,快点!”
楼上,陆父母两颗脑袋挤在窗户上,斗鸡眼似的盯着楼下的人。
像极了看见了唐僧肉的“妖怪”。
陆画月被那句考虑一下被打乱了思路,完全无法思考。
仰头问谢微朗,鼻孔嘴里都喷出白雾,“我爸妈请你上去吃饭。”
这么快就见岳父岳母,哦,见叔叔阿姨,有点紧张。
能一次性搞定的事情,就不会留风险,谢微朗上去了。
陆父母合力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全程客客气气,没有查户口等越界行为。
看得出来是个有教养礼仪的家庭。
一顿饭吃得不错,吃饭在客厅里坐着的时候。
陆父让陆画月回房间,要跟陆母单独跟谢微朗说几句话。
离开的时候,谢微朗悄悄跟陆画月说:“早点给我答复行吗?”
他怕急得睡不着觉。
“我有个儿子,”她怕跟人在一起,以后睿睿会被嫌弃被欺负,“你是个好人,我不想耽误你。”
他现在不想当好人,想当狼,将她叼回家。
他至今还记得她从背后搂着他,娇糯地亲她的感觉。
挠心肝啊。
“我不介意,我可以当睿睿的爸爸。”
谁有他这么奇葩,要当一朵蘑菇的爸爸。
“可我也是蘑菇,你家能接受我吗?”她的理智已经回笼了,绞着衣角,冬日里,她肤如白雪,昳丽动人,“就算你家接受我,要是结婚,生出来的都是蘑菇,会不会吓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