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八月,金秋八月,是收成的季节。
李国栋正在指挥屯兵组织秋收,却听说卢象升来了。
卢象升向来勤勉,上任之后,就很少留在阳和卫的总督府,却经常在他治下的宣府、大同和山西两镇一省跑动,把治下各城各卫各营跑了个遍。
这次卢象升先去了太原,下一站就是襄陵的李国栋晋阳军大营。这晋阳军的大旗,还是卢象升向朝廷讨要的,皇帝陛下赐给李国栋晋阳军的大旗,这支军队这才有了正式名称。
刚到大营门口,卢象升就被迎接出来的士卒震惊了:只见站在路口两旁的卫兵站得笔直,像雕像一般纹丝不动,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废话,李国栋的训练,那可是697,别的明军精锐,五日一操都算是精锐了,哪怕是那些当家奴的精锐家丁,也不过三日一操,而李国栋的晋阳军是每日一操,而且都是早上六点就出操了,晚上六点吃饭,吃完饭还要一个半时辰的文化教育。这697的工作制度,比后世某些黑心老板还心黑了。
如果是一般的大明军队这样训练,无论是军户还是募兵,早就辞职不干了,或者干脆当了流贼。但在李国栋麾下当兵,每日米饭馒头管饱,每顿饭三菜一汤,每三日可以吃到一次大鱼大肉。另外两日,虽然没有鱼肉,但也有肉沫烧豆腐、土豆炖茄子之类的菜,还有鸡蛋豆腐汤、蔬菜豆腐汤之类的,伙食条件比起普通的明军好多了,达到了别人家丁的水平,而且他们还是普通的兵,并非卖身为奴的家丁。
李国栋早已在大门口迎接,见到卢象升,他单膝跪地,行了个礼:“末将恭迎卢督师!”
“快快起来吧!”卢象升伸出手,虚扶了一下,“李将军,你练的好兵啊!”
跟随卢象升一起来的王朴道:“李将军,这些都是你的家丁吧?”
“这些都是普通兵,只有我的两百精锐夜不收和三千重骑兵,算是家丁吧。”李国栋微笑着道。
“三千二百家丁!好厉害!”王朴倒抽了一口冷气。
大明军事制度到了之后,军户制早就烂了,就连募兵也烂了。所以各级将领都养家丁,想要成为家丁,首先要卖身为奴,把自己卖给主将建立当家奴,才能成为家丁。各级将军贪污军饷,就是用来养活家丁。
当家奴很丢人吗?虽然家奴地位低,可是当了家奴,吃喝穿住不用发愁了,娶媳妇不用发愁了,所以无论是当兵的,还是普通老百姓,都把自己能够当上家奴看着是幸运,哪怕是女孩子当一名粗使丫鬟,都比一般人过得要好。虽然家奴不能参与科举制度,可是普通老百姓有几个人能有资格考科举的?所以能不能参与科举都无所谓了。
对那些卖身为奴的家丁,各将领自然要给他们最好的兵器,上好的铠甲,每天的伙食都是最好的。
而李国栋那些兵,却没有一个是家丁。士兵能够为主公效死,仅仅是主公而已,不是家主。所以说夜不收和重骑兵,也不是卖身为奴的家丁,只是李国栋没必要对王朴说实话。
在仔细看过襄陵大营营内营外,军营校场,屯田各地后,卢象升久久不语,他身旁各随从官员则是露出赞赏感叹的神情。
卢象升上任后,大力督促各地操练兵马,督理屯粮,取得了颇为不错的成绩。不过看过晋阳军大营后,才发现这边力度更大。士兵每天天刚亮就起来操练了,在校场上站得整整齐齐各屯开垦几十万亩田地,还尽数打上灌井水车,这种气魄气象,让人耳目一新。更为难得的是,当地军民生活安定,屯军大营十分洁净,流民皆有救济,众人都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再看那外围的城墙城门,皆是他从未见过的怪异形状,城墙上有一块块凸起的堡垒,堡垒上开了无数射击孔。虽然卢象升从未见过棱堡,但他一看就明白了,这样的城堡,可以对攻城方形成多重交叉火力,使得进攻方三面受攻。
再看李国栋的兵,马厩内拴着一匹匹高头大马,牲口栏内拴着骆驼、驽马,重骑兵人人身披厚甲步兵脚上绑着沙袋在校场上跑步。这支军队的重骑兵精良,步兵同样也精良,火器极多,即便是冷兵器的步兵,也都是重铁甲步兵。
走进将军府大厅内,卢象升并没有坐下,而是心情激动的在大厅内走来走去,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屯田操练,纵观大明,能像李将军这般的独一无二!即便是本督也自叹不如啊。可是本督有一事不明,屯田操练,修建城池,建造兵营,打造兵器,想必耗费钱粮不少。你是如何筹措的,可否告知本督?”
卢象升善以治军屯田,上任来,也取得了很好的成果,不过卢象升还不满意,认为没达到心中所想。主要是钱粮不足,没有粮饷,如何练兵,士兵也要吃饱了才能操练不是特别现在的大明营兵都是兵油子。不见粮饷根本不动,自己只得激劝再三,时时激以忠义,并与部下同甘共苦,日日下来,卢象升感觉自己心力交瘁。
看到李国栋的数万人马皆是彪悍无比,卢象升只能摇头叹气,这些屯兵朝廷都是不管粮饷的。需要各屯军将领自给自足,卢象升如此,孙传庭也是如此,都是自备钱粮。可是李国栋却能操练如此。
李国栋足智多谋,多次以少胜多击败建奴,这件事卢象升心中很清楚,可是他在管理经济上面也能做得井井有条,这他是如何做到,卢象升想要借鉴,毕竟为了自己的天雄军,卢象升身心憔悴,天雄军虽然士气高昂,可是吃得不好,武器装备也不怎么样。
“回督师,末将有商号赚钱,救济流民,再以流民修建城池,打造兵器,这又省下银子了。”李国栋回道。
“区区一支商队利润足以养活一支精兵?”卢象升觉得不可思议。
卢象升是江南人,也是东林党的一员,从商的利润有多高他当然知道,但如今天下,除了海商郑芝龙,江南东林党扶植的那些商号,却没有一个能够养得起一支军队的。从商利润虽高,但军队日耗千金,更别说是李国栋的这种强军了,恐怕江南那是富商,仅凭一家都养不起三千精锐骑兵。
“卑职商号有盐引和茶引,又有奇货可居的珍品,自然是日进斗金。”
卢象升脸色一变:“你卖粮食给流寇,确实是日进斗金!你别告诉本督是不忍心看着流民饿死才卖粮食给流寇!”
“卑职也是没有办法,当年张献忠在河曲,坐拥金山银山却无粮食。卑职只是卖点粮食,把他手里劫来的金银赚过来,用来报效朝廷。”
卢象升感叹一声:“国栋虽然从商,却以所赚之钱补贴军队,造福百姓,终归是为国为民,天下诸将,能做到你这般为国为民,也是绝无仅有。郑芝龙虽然也是以商养军,可是他又为朝廷做过什么事?再说辽东诸将,也多有人同建奴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