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路途,不一样的风景。
来时两人结伴同来,小雨霏霏,心中满满是临别的不舍与感伤。
去时两人结伴同往,大雨如瀑,靠着相互搀扶才艰难地拾起被淋落一地的自尊。
雨一直下,风一直嚎。
李应飞张大了嘴,不顾灌进鼻子嘴巴里的雨水,冲着花生喊道:“花生师兄!”
“恩?”花生笑。
“这是最后一次,我被人羞辱!”
花生愕然。
李应飞盯着花生,一张小脸认真得可怕:“也是最后一次,我眼睁睁看着花生师兄,被人欺侮!”
花生憨笑,拍了拍胸膛,说:“师兄的厉害,你还不知道嘛。别看那小子拳打脚踢凶的紧,落在我身上就跟挠痒痒似得。你看,连块淤青都没留下!”
“不过,谢谢你!小师弟。”
时至今日,花生虽然仍旧没能觉醒气魄,无法修成所有武者最核心的“气”。但是经年累月对那本《力的参悟和练习,花生如今的体魄完全是超乎常人的强壮。如果纯粹以数字来衡量,通常花生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体素质为5,气的数量也是5。而花生此时,气的数量毫无疑问为0,但是他的身体素质却达到了惊人的二三十!是其他少年武者的四至六倍!
在没有觉醒诸如精魄、英魄等更高一层次的魄的情况下,花生能够以纯粹的力量和拥有了气的寻常少年武者正面硬撼而不落下风!
只可惜,没有觉醒中枢魄,便无法拥有更快的速度,更完美的技巧。力气再大,却打不中敌人。顶多也只是个打不烂杀不死的沙包。
而且听赵从容提起过,那个写下这本走偏了的书的人,在抗击龙族入侵的战场上,完美的成为了顶在最前面的肉盾。后来在一次大撤退中,因为没有速度,最终被一群银龙堵住,围殴致死。
这也是之所以在不久前,为什么李应飞会立下那个指天血誓的原因。而今天花生在李应飞面前,活生生地被人揍成了沙包,更坚定了他帮助花生突破更高层次的决心。
决不能让师兄重蹈那个人的覆辙!
除此之外,就是自己了……
原本李应飞已打算离开郴山,南下寻求使用灵力施展灵术的方法。可是经此一役,自己还怎么能走的了。想到这,李应飞脸上不由泛起一阵苦笑。
花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以为师弟是因为自己而担心,宽慰道:“小师弟,我真没事,真的。你不用管我,回去我就帮你收拾行李,雨一停你就走。”
“花生师兄,这个样子,我还怎么能走?我一走,岂不是更惹人耻笑。”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更何况,我发过誓的,要帮助花生师兄觉醒气魄。你是想要我与天下人为敌么?在没有找到助你突破瓶颈的方法前,我是不会走的。”
花生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漫天飞雨也没能浇灭他脸上的阳光:“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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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阁以后,花生照旧捧着他那本《力埋头苦读。不知不觉,按着这书上方法已经修炼了十数年。说怪不怪,这是花生唯一一次没有听从师父的指示。除了执拗地修炼力魄,其它任何时候,花生对赵从容的话都是言听计从。
唯一的解释,就是花生觉得这种方法,这种纯粹的锻炼力量的方式,和他本身最为投契。说白了,就是性格使然。他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感觉,喜欢这种源自肉体本身的纯粹力量。至于哪些别人梦寐以求的气,那些弯弯绕绕的招式功法,太复杂,太费脑子了。
追求,本就源自于兴趣。
什么样的兴趣,就有什么样的追求,成就什么样的艺业。
而李应飞,则把自己反锁在了小阁二楼,身体和魂同时并用,一遍遍查阅曾经看过的典籍,期冀从中找出任何一丝希望。
关于花生师兄的希望,也关于他自己的……
指不定就有什么地方是他曾忽略了的信息呢。就如同数月前看到的那本笔记,偶然提及了南方不同的修炼方式。
南方……
要去的话也得等解决了花生师兄的问题,然后再洗刷掉今天烙印在自己身上的耻辱之后,堂堂正正地离开!
一人双魂,分而行动却又相互协作,其效率绝不是简单的两个人所能比拟的,真正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有着这样得天独厚的天赋,这样数倍于常人的优势,李应飞绝不相信自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更不要说什么废材之类。
他深深的相信,物尽其用的道理。或许自己所缺少的,仅仅是一个契机而已。
也许,那个契机,或者说真正属于他的天地,就在那很远很远的南方;更或许,就埋藏在这万千典籍中的某一段文字里。
不知什么时候起,雨打窗户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到后来,直至完全隐没、消失在李应飞翻起的一页页书声里。
楼下花生的那本读了十多年的《力,到今天到现在终于翻到了最后两页。
通篇推崇力量至上、体魄至上的原作者,在全书末尾最后一段,写下了无不充满遗憾的一句:空有移山伟力,恨无拈花之能!
充当沙包肉盾多年,或许这位前辈也感到厌倦,也想尝试上阵杀敌吧。
只可惜,没有速度和技巧的力量,哪怕再强大,打不中人也是白搭。
花生想象着若以这位前辈的体魄和力量,再配合今天擂台上那名叫郑直的少年的速度和技巧,一定相当恐怖吧!
但愿以小师弟的灵慧,能找到什么破解之法。花生抬头望了眼楼上,心中默默祈祷。
“咚咚咚!”
有敲门声传来。
僻静的小阁,寻常很少有人来访。除了平日里送饭的师兄,也就无伤师叔偶尔会来探望。
只是不久前无伤师叔刚来过,按理不会又这么快再来。
花生满心疑惑地开了门。
率先映入眼眸的便是那张盈盈笑脸。
“花生师兄,我可以进来吗?”
来人正是吴言。她含笑说出这句话之后,不等花生回答,俏皮地侧身从花生身边钻了进来。
鹅黄裙摆带起习习微风。那带着少女淡淡清雅体香的风,轻轻在花生鼻尖上一抹,顷刻间,花生一张老脸从额角红到了脖子。
那边花生还站在门口愣神,这边吴言已经在屋里随意转悠打望。
“真看不出,收拾的蛮整洁的嘛。咦,花生师兄你怎么还在门口站着,是不欢迎我吗?”
花生手忙脚乱转过身,口中连声说着不是。
吴言背着小手,笑盈盈望着花生,就是不说话。
花生被看得好一阵尴尬,刚刚淡下去的脸瞬间又红了。他低着头,盯着地上的乱七糟的花纹,心里像这花纹一样凌乱:“额,额,师妹你请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吴言“嗯”了一声,这才大大方方坐下。
花生去倒水的短暂空隙里,吴言再一次左顾右盼,还是没能看到她想见的那个人。然后她目光转到了厅堂东面角落里的楼梯。
看样子他应该是在二楼。
这时花生捧着一杯水过来,吴言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想叫自己喝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她微微一笑,说了一声谢谢,双手接过了水杯。
“对了,花生师兄,我叫吴言。是明德院的弟子。”
“哦哦,吴师妹。”
吴言将杯子递到唇边,浅浅抿了一口,抬头笑道:“花生师兄是个有趣的人呢。”
“啊……哈……”花生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么多年以来,有说他傻的,有说他笨的,甚至还有笑话他是“亲传保姆”的。唯独小师弟说过那句“花生师兄并不傻”。除此之外,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有趣。
人真的是一种怯弱的动物。越是打击、贬低,越是容易变得自卑,不自信,最后渐渐沦落。但是只要偶尔一个赞扬,可能立马就会重拾勇气,甚至重获新生。
“花生师兄不仅有趣,而且是个很勇敢的人呢!”吴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花生,一边说一边比划:“当时看到你为了你师弟,义无反顾冲上了擂台。真的很感人呢。明明花生师兄连气魄都还没有觉醒,却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无所畏惧。仍然一往无前,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站起来。当时我就觉得,花生师兄简直帅呆了!”
“郑直那家伙我知道,比我稍微大一点点,姑且叫他一声师兄吧。他那人啊,从小就不服输,一副偏执的样子。虽然是同门师兄,但是我绝对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谢谢了。嗯……吴师妹。”
“没事,没事。”吴言细长小手一摆,那洒脱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其实我这次来,是找李师弟的……”
见花生没有反应,吴言接着说道:“之前若不是我冒冒失失喊出了那一句,你们也不会这样狼狈。所以我想,当面向他道个歉……”
“对了,花生师兄我还要向你道歉。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郑直打成那样。对不起!”
说完,吴言微微躬身,低头致歉。
只不过,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始终闲不住地往上瞄,仿佛在偷偷观看花生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