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相思可崩溃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月相思第百八十遍喃喃自语,外加精神不济,面如枯槁——
月老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没好气道:“你怎么回事啊,一上来就在我这唉声叹气的,我是欠你钱没还,还是屠了你全家啊?你至于这么给我找不痛快?”月老眼神略有些黯淡,不自在地别过脸。好好的不在修罗神那里,又来找他干什么?
月相思神经粗大,丝毫没察觉月老的情绪,只郁闷的趴在桌上,腰部隐隐酸痛:“唉——愁人啊——”
三十二天的云朵聚了又散,姻缘树沙沙作响,长长的红丝带飘拂,时不时就扫在月相思肩上,被她顺手拈来把玩。
月老拎着瓷壶的手顿了顿,继而给自己添了水,却把自己给浇了一身。
抿着唇拍了拍衣襟,半响才把眼睛从那根丝带上扯开——那是他亲手系上去的红丝带。
旁边井然有序的青鸾鸟施施然地踏进月老殿,才一瞄到月相思就嘎嘎乱叫:“又来了又来了——”引得月老双手堵住耳朵,苦大仇深道:“行了行了,只要你一来,旁边的青鸾就叫个不停,吵的人耳疼。说吧,又想干什么?拆屋顶还是放火烧山?”
“……”月相思抿了抿嘴,又舔了舔犬齿,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额,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月老思绪一顿,双眼倏地瞪大。
稀事,真真是稀事。
直接把月老稀得给跳了起来:“你真的是月相思?!别是被什么人给夺舍了吧?!”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说笑的吗?”月相思挑眉疑道。
月老慎重的点了点头,指着月相思斩钉截铁道:“不像说笑,你压根就不是月相思!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化作凤凰明王的样子出来骗人!”
月相思:“……”
说不通了,月相思直接上手告诉月老。
“唉唉唉!别打别打!我帮,我帮还不行吗!!”
青鸾充满同情地看了眼可怜巴巴的月老,又有些敬畏的瞅了眼威风凛凛的凤凰明王,颇有感触——
看着自个老板被教训的样子,真爽。
月老躲在姻缘树下哼哼唧唧:“行了行了,我服了我服了。你要我干嘛?卖身啊?”颇有防备地抱着自己的肩,月老警惕地看着月相思——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月相思搓搓手指,理直气壮道:“我要看神明姻缘簿。”
彼岸花君思华年也是有神职的,剩下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不定能在神明姻缘簿里能窥得一二。
就算没有,也得看看,试一试。
……
不比神界的祥云聚散离合,魔界沉重的黑云仿佛能将人给活活憋死。
血珠滑落剑刃,融入焦黑腥臭的土地。
夜修罗面无表情地踩上一个魔族的人头,戾气丛生的眼眸紧盯着森森的魔宫。
玄金日月飞鸟的黑袍厚重肃穆,滴滴血迹斑驳地凝结在衣袍上,嗜血的战场修罗横扫千军。
黑气层层下压,缭绕在具具尸体周围,却不敢近夜修罗身侧一尺。
一时间,偌大的魔宫外围竟只有夜修罗执剑站立。
魔尊阴沉沉地渡步而出,站在高台上眯起眼睛打量起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场景。
在漫长的千年岁月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识海里的记忆——最后却只定格在他亲弟弟一剑贯穿他的心脏的瞬间。
就像现在一般,神情淡漠,眼神阴翳。
真是可笑。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许打凤凰的主意。”夜修罗踏上长阶,一瞬之间,已到魔尊跟前。
“除非你想再死一次。”
就是这个语气。
魔尊对上夜修罗阴沉的眼神,习惯性的捻了捻食指,勾起唇角:“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干什么了?哦~是那本小册子啊……那又如何?”溢满笑意地眼睛看着眼前的亲弟弟,魔尊不咸不淡的戳着夜修罗的痛点。
轰——
魔宫轰然倒塌。
“那只是个开始。”
……
金色的字迹浮动,三十二天的祥云又聚了起来,而天边一侧浮现出一抹红霞。
不知不觉间,日落了。
月相思沉着脸走出了月老殿,指尖捏的泛白。
泠鸢急匆匆地跑上来,扣着月相思的手腕掰开了她的手指,她定睛一看,指尖上有点点血珠——她竟把指甲给生生嵌入了掌心,透明水性的指甲已经断裂,堪堪吊在指尖的边缘。
泠鸢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动怒。
虽然泠落被神族流放时,泠鸢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甚至连面也没见,影子也没见着一个,冷冷淡淡的,对泠落的态度看起来就像个熟悉的陌生人,但姐妹俩还是有些相像之处——比如脾性。
“你这又是做什么?自虐吗?”泠鸢一把甩掉月相思的腕子,气恼道:“这个方法行不通那就再想一个方法,你这么对待自己又有何用?!”
月相思动了动指尖,略有些颓废道:“有的时候真恨不得自己再生个脑子出来,这样就够用了。”
再生个脑子出来,就能想到师傅的灵力武学从何而来,就能想到为何在神明姻缘簿上没有师傅思华年的名字,就能想到师傅究竟是凡人还是仙者了。
漫漫数百载,她竟不知陪伴她的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泠鸢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嘴巴开了又合,愣是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月相思幽幽道:“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没,没事。你先缓缓。”泠鸢揉揉鼻头,讪讪地转过身。这霉头她可不想碰,还是留给月相思自个消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