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睁开眼。
萧楉翻看着手里的史书。
但回顾历史,青阳界并非一直如此和平。
妖兽和人类一同在大路上繁衍生息,但随着时间推移,人和妖互相捕猎的关系越来越难以兼容,
青阳界曾爆发过数次修士与妖修的战斗,双方曾经各有胜负,但总的来说是人类占上风。
妖修和妖兽们一步步被驱逐出人类的领地,退居到齐云山脉之后,逐渐退出了人类的历史。
自锁妖塔建成以来,塔内不知锁进了多少古老的大妖。
它们被困在塔里,不晓得外界世事变幻,如今一朝离开锁妖塔,竟发现这片大路上再没了妖修辉煌的故事,妖修竟已成为史书里的名词,世人只知妖兽。
妖兽是供修士捕猎的资源,是人修手里的法器,身上的法衣,嘴里的食物;这让本性桀骜的妖修们如何能忍?
很多妖修本就性格火爆,不能接受妖兽结局如此惨淡者大有人在,但直接大开杀戒的妖修们暴露行迹后,大多被闻风而来的人修们重新收服或斩杀。
时间永远在向前走,青阳界的灵力在逐渐流失,诸法都在没落不假;但永不停歇的修道者们一直在进步,残酷的现实逼迫他们学会用最少的资源发挥出最大的效果,而妖修们只是单纯的运用自己的天赋能力,又各自为政,不成气候。
但也有心思九转玲珑的妖修隐匿行迹接近齐云山脉,费了一番功夫,最终回到了妖兽森林。
涂音就是如此。
终于远离人类世界,生机勃勃的妖兽森林里,幼兽奔走嬉闹、花草纵情舒展,风儿送来清新的空气。
涂音收敛了身上的大妖气息,褪去人类外表,重新显现出强有力的四肢和蓬松的大尾巴,它在林间奔跑、跳跃、吟啸,无拘无束。
直到这时,涂音才有对自由的真实感。
但涂音的快乐没持续多久。
它敏锐的察觉到一股陌生的危险气息,心随意转,它恢复人形,转瞬来到那股气息的源头。
……竟是两个人类。
他眯起细长上挑的狐狸眼,俊美的脸上妖气丛生。
这可是妖兽森林,怎么会有人类?
身穿月白色广袖衣袍,眉心一点红痕,面容精致的恍若谪仙临世的高挑男人抚了抚怀中幼崽雪狐的头颅,澄澈的眼神向涂音看过来,轻声道:“九尾狐?”
被发现了?
天赋就是幻术的九尾狐一惊,但随即想到:这里可是妖兽森林,妖兽的地盘,而且它是元婴大妖,这青阳界里也没几个能奈何他的,他怕什么?
怕的应该是这两个看起来很弱小的人才对。
尤其是那瘦小的女人,相貌平平无奇不说,脸色惨白的好像重伤未愈。
但保险起见,涂音还是留了几分警惕,幻术一直开着,道:“人类?为何会在妖兽森林?”
那女人抬头看着涂音,高挑男人则轻轻一笑。
“介绍一下,鄙人许长夜,你的主人,妖兽森林的。”
“王。”
青阳界最近不太平。
作为第一大派五台道教的掌门玉晶真人自然很发愁。
他下意识的叫来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甚至不到十年,他小徒弟的修为已经开挂似的提升到了筑基后期,距离塑成金丹只有一步之遥。玉晶还记得,萧楉拜入他门下时才到他胸口,现在,这少年已经比他要高出一头了。
这么多年过去,少年的名号响彻整个青阳界,但少年平静的眼神依旧,只是随着身体的逐渐成熟,周身气质更加沉稳,更让人觉得可靠。
“徒儿……”玉晶看着眼前背着一把漆黑的剑的萧楉,想起自家千娇万宠的乖巧女儿,突然感慨万千。
从萧楉门派大比胜利伊始,他一路走来,不仅是自己在成长,更影响了青阳界千千万万年轻的修士。
萧一剑的名号叫响后,来五台道教拜师学艺的年轻弟子们更多了,而且,他们大部分都开始修剑。
其他不说,就说他感受最深的玉灵儿。
她作为组成剑阵的弟子之一,这两年跟着萧楉走南闯北斩杀了不少大妖。虽然她阳光明媚依旧,但明显多了几分年轻人勇往无前的锐气,多了几分昂扬向上的活力,就连她的求道路,都宽宥了几分。
萧楉这个徒弟,收的太值了。
玉晶根本就没费过心教导,他就能将一切完成的超乎玉晶想象的好。
所以,收了萧楉以后,他再也没收过徒弟。
看不上。
萧楉对于他这个师傅,谈不上特别好感,尊敬居多。
他最满意玉晶没怎么管过他,给了他很大自由,同时,也很尊敬玉晶。
萧楉身体里有两段从前的记忆:第一个萧楉是兰月朝从小乞丐爬上朝堂最终联合年轻的帝王扳倒奸相的青年,他受到的文化教育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第二个萧楉是修法界的得意天才,他受到的教育是专心求道,其余俗物皆为浮云,更遑论对修道者来说与蝼蚁无异的凡人。
萧楉对于两种思想都不太感冒,但不妨碍他对于青阳界修士的钦佩。
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坚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保护更弱小者,这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作为末法界的青阳本身在修仙路里确实走不长久,但界面里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反而比不愁修炼资源的修法界更加温情。
他们渴求着各种修炼资源,能毫不犹豫地打劫同道,但又坚持着不对低阶修士下手的原则,呵护着修真界成长的花朵;他们谨小慎微,在大势所去下挣扎着求道,竟又能为了保护毫无修炼可能的普通人类不受屠戮而与妖修开战……
这些矛盾的地方,恰恰是最吸引人的人性。
作为一个修士,萧楉同样渴望得道成仙、证道成神,但他从不认为成仙成神就要摒弃人最基本的人性,相反的,在他看来,成仙证道应该是一个不断挣扎、不断圆满的过程,重要的是过程。
如果只是为了得道而摒弃执念,这本身,不就是一种执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