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找爹娘，媳妇你走吧。”

豆子一屁股坐在烂泥里，满是泥巴的小手抹了把脸，将揣在怀里的两个窝窝头塞进叶子手里，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朝吴氏追去。

风雨不停，淅淅沥沥的响声不止，泥泞的路上几个人缓缓前行。

呸，谢瘸子吐了口唾沫在手心里，用力向前拉着麻绳。

“孩他娘，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我一辈子没啥本事，窝窝囊囊一个人，让你跟我住个破茅草房，委屈你了。你当年愿意嫁给我时，我三天都没舍得合眼，就怕一闭眼这美梦就醒了。我好不容易弄了个好寿材，等到了地底下，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还敢瞧不起你！”

“还地底下？一会儿水来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爬进去呢，你个作死的老东西！”

吴氏拖着另一根麻绳，一边拖一边骂。

叶子揉了揉被麻绳勒的通红的肩膀，幸好拖的是棺材，要是拖石磨，打死她，她也不回来。

“孩他娘！”谢瘸子面色蓦然一变，一把抱起吴氏用力一搡，将她丢进身后的棺材里，紧接着提起豆子朝里面一丢。

叶子怔住，只觉脚下大地不停晃动，回头望去，远方白茫茫一片汹涌而来，曾经栖身的小村庄顷刻间化为乌有。

那滔天巨浪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张开饕餮大口，似要将这世间一切尽数吞尽。

“吃白食的死丫头愣啥？水来了，快进去！”

正往棺材里爬的谢瘸子见叶子不动，恨恨跳下来，一手抓住她的脚向上一托，叶子扑通一声摔进棺材里。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冰寒冷水劈头盖脸砸下来，叶子感觉整个人被高高抛向云端，咚的一声，又被用力砸下来。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回合，起起伏伏间整个世界黑漆漆一片，人好似失了聪。

她只知道紧紧抠住棺材板子，因为抠的太用力，十指不停抽搐。

“作死鬼？你在哪？作死鬼...”吴氏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汹涌的波涛间。

叶子抬头一望，豆子被吴氏紧紧压在身下，吴氏浑身湿漉漉的，好似丢了魂一直不停喃喃。

“婶子这里，叔在这里！”叶子喜极而泣，拽住着棺材后面一缕黑发，屁股使劲往后坠用力拉扯。

刚才叶子见几人拖棺材实在太慢，索性建议把棺材盖板绑在棺材底部，这样底部是一个凸起的弧面，拉起来自然省力一些。

把叶子塞进棺材里之后，谢瘸子来不及跳进棺材里，他只能死死抓住棺材板，身子恰好被卡在盖板和底板之间。

趴在铁锅上的谢瘸子，哇哇哇吐出一大滩水，里面愣是有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

他一摩挲嘴，抖了抖两撇黄油胡子，嘿嘿一笑。

“媳妇，炖鱼吃。”

见谢瘸子没啥大事，望着白茫茫一片，吴氏眼圈通红。“也不知道大郎他们咋样了。”

“没事，咱们这把老骨头都能挺过来，他们年纪轻轻的肯定没事，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没事的。”

谢瘸子粗粝的手不停拍着吴氏的背。

凄冷的雨下个不停，汹涌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谢瘸子将那窄小的油布搭在吴氏身上，他佝偻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寒冷的春雨里，叶子忽然觉得，原来，鲜花插在牛粪上，也不是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