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追出来的时候,韩书娴早就已经到了曹福这边,正围着地上那个人前后左右的看呢,还一会儿拉拉人家的袖子,一会儿扯人家的帽子,一会儿又喃喃自语。
曹福不明白这小姑娘要做什么,明明地上的公子长得挺清秀的,可为什么她看清人家的脸后,反而些失望呢。
小草跟在韩书娴身后,也不明白自家小姐要做什么,但见地上的人对小姐没有任何危险,四周虽黑也没有藏人的迹象,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吩咐了。
过了好一会儿,韩书娴似是终于看够了,直起了小身子,对曹福和小草问道:
“他还有救吗?”
“啊......这个......”
曹福又不是大夫,这人还伤得这么重,他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便尴尬的支吾了两声,然后转头去看小草。
还好小草对外伤似乎很有经验,她上前两步,摸了摸那人的脉搏,又看了看那人的面色,然后恭敬回道:
“小姐,他伤得不轻,应该是走到这附近的时候失血太多晕过去的。看样子已经好一会儿了,奴婢也不能确定他能不能活下来。”
“这样呀......”
听了小草的话,韩书娴的一双小眉头微微打了个结,然后她低头看了看那人衣服上血迹的颜色,又转身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仔细想了想便转身对曹福说道: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徒。把车子赶到前面那块石头后面隐藏一下,然后再把这个人弄回车上吧。若是他能活过来,明天一早咱们带他一起上路。若是他死了,明早把他埋了,也算咱们积个功德吧。”
“姑娘,当初你们租车子的时候说是三个人,所以咱们这车厢可不大呀。”
之前看这小姑娘围着地上的人看了那么久,曹福就料到她可能是想要出手救人了。但曹福没想到她会为此停了行程,还要把人带上车照顾。曹福便赶紧出声提醒了车厢不大。
当初在十里坡出车时,因为只有三个人,又没多少行李,吴妈妈便想着租个小点的马上,既能省钱,路上又能不引人注意。
哪想到后面她们会遇见买来小草,现在又碰上了这档子事儿,也着实是让人有些头疼。韩书娴瞅了瞅地上的人,又瞅了瞅她们那个确实有些显小的马车,无奈道:
“就先挤着吧,到天亮看看情况再说。”
若是天亮后人死了,那便是天意了。若是天亮后人能活过来,她想着可以先将就到济州府,再给这人寻个医馆好了。
小草自然是不会对韩书娴的决定有什么异议的,所以韩书娴话音一落,她便要低头去扶地上的人。曹福见了,连忙摆摆手,然后指指自己说道:
“小草姑娘我来吧,这人昏死过去之后可是沉的很。”
说着,他就像搬麻袋般,打横把那人扛了起来,然后赶紧两步小跑到了马车边。
吴妈妈一直坐在车头处张望着他们这里的动静,因为夜色太沉,灯火昏暗,所以起初她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可等曹福背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要往她们车厢里扛的时候,她惊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又听说是韩书娴的主意,她也赶紧下了车把韩书娴拉到一边问道: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救人就救人,不用非抬到车上来呀。这男女授受不亲,小姐怎么能跟个陌生的男人在车厢里呆一夜呢。”
韩书娴早就料到了吴妈妈会跳脚了,听她埋怨自己,就笑着解释说:
“这人伤成这样,扔在外面冻一夜肯定会死的,咱们还怎么救他?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跟他在车厢里呆着,不是还有您老人家,小花和小草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又上前两步,凑在吴妈妈耳边低语了几句,这下吴妈妈先是脸上露出了些惊讶的神情来,接着哀怜的看了看那个昏迷的男人,就不再阻拦了。
于是韩书娴又转身吩咐老曹头把马车赶到小路边一块大石头后面的背风处,让小花和小草一起生火弄米汤给大家暖暖身子,然后才跟在吴妈妈后面上车。
油灯底下,吴妈妈已经解开了那男子的衣襟,正用烈酒给他擦拭着伤口和手脸。这下,韩书娴算彻底看清了此人的容貌,除了脸上的污垢后,他何止是面容清秀啊,简直可以用面如朗玉,眉若悬胆来形容了,着实俊朗!不过他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吧,身形有些瘦弱。
吴妈妈清理过这人的伤口后,又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跟乖乖坐在边上的韩书娴感慨道:
“这是哪里的贼人,如此狠心!看小公子身上的伤,这么多的刀口,能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
说到这里,吴妈妈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拿眼睛瞅了瞅门帘,在外面无人,她才便压低声音问道:
“小姐,你刚刚说认得他。可我怎么想不起来余府有这么一位亲戚呀,国公府远在京城,也不大可能吧?”
“吴妈妈,我说认得他不是因为他是咱们的亲戚。而是因为我认得他身上穿的衣裳。”
没想到吴妈妈会误会了自己之前说的话,韩书娴十分诧异,赶紧解释了起来。最开始她发现这人穿的衣裳在黑夜里能微微泛光,心下便就有了猜测,只是不能确定。所以她才跳下马车去到跟前查看。
这人穿了一件墨色暗纹的长衫,没有任何饰物,远看并不起眼。可近前去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这长衫的料子是市面上极罕见的罩金罗。
罩金罗不是普通的衣料,而是前些年江浙一带给朝廷新上的贡品。因是上等蚕丝混杂金丝一起织就的,不但价格不菲还工艺复杂,每年得不了几匹。
能用这样的料子做衣裳的,除了宫里面,也只有少数的达官显贵了。所以韩书娴断定这人的身份怕不简单,若是人能救回来,也许能结一段善缘。
吴妈妈听了韩书娴是因为这个才要出手多管闲事的,先是有些惊讶,觉得她太莽撞了。这万一,此人是被仇家追杀至此的,她们一车妇孺遇上这样的事情可怎么办?但是后来想想她们现在的处境,到了京城怕也不容易立足,能多结一段善缘以求日后有个帮衬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只是难为了小姐小小年纪,就要为这些事情做打算。吴妈妈叹了口气,不再阻拦了,按着小草之前的说法把金疮药一点点的涂在了这人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