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虽然还是冬日,但却没有什么风,太阳出的很好,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所以韩书娴告诉吴妈妈她派小草进京安顿宅子和铺子,今天不跟她们同行时,吴妈妈先是愣了下,接着就迎着和煦的阳光慈爱地笑了。
她们此去京城也就半日的功夫,且一路官道还很安生,不会出什么意外,小姐派小草先进城安顿再到城门口和她们汇合很是周全。不过显然老天并不打算让吴妈妈这个美好的愿望如期兑现。
明明从离京城只半日的功夫,她们的车走的却异常缓慢,一路上不停地和出门进香的队伍相遇,直到后来终于要接近京城外的香樟亭附近时,老曹头却突然猛的一个刹车,险些把车里的众人都给甩了出去。
吴妈妈扶稳的身子,又检查了韩书娴和小花都没有什么事情,马上就对外面问道:
“车把式,外面出很忙事了?差点摔了我家小姐。”
车厢外的老曹头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一边尴尬的赔礼,一边把门帘掀了条缝,然后小声的冲里面解释道:
“大妹子啊,对不住了,咱们碰上官家人了。有点儿小麻烦,怕是得再耽搁会儿才能过得去。”
老头这话说的含含糊糊的,车里的众人也都听的不甚明白。什么叫遇见官家人了?难不成是遇到钦差南下,所以在让她们清道让行吗?可怎么没听到官锣的声音呢?
韩书娴奇怪的掀起窗帘向外看去,立刻就发现哪里是什么官家呀,就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横在路中间呢打人呢!挨打的是一对破衣烂衫的母子,像是已经被打了有一会儿了,哀嚎声都变小了。
因为不知道事发的经过,所以纵然看的很气,韩书娴仍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往马车的前面靠了靠,然后小声冲外面问道:
“他们为什么要打人?你们可看到经过了?”
老曹头不太愿意回答一个孩子的问题,他心想就算这孩子是这家人的主子,可毕竟也只是个孩子,有些事情怕是不会明白的,还是少惹乱子的好。但是老曹头想打哈哈含糊过去,坐在他身边的齐叶却不愿意,只见齐叶嘭的一下跳下车,然后快步来到车窗前,对韩书娴行了个礼,小声解释道:
“小姐,道上挨打的是一对母子,正在抽鞭子的是那边听着的那辆马车的车夫。听说是刚刚那孩子手里的蝈蝈跑了,孩子急着追蝈蝈,不小心冲撞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什么贵人,说是要去云觉寺上香,在赶时辰。不高兴被人冲撞了行程,想处处气,所以才要教训人的。”
齐叶说的这番话,吴妈妈也听到了,她也掀帘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形,眼瞅着那对母子被打的头破血流的惨象,忍不住连声唠叨了起来:
“阿弥陀佛,这样心恶的人去拜菩萨,也不怕遭了菩萨的惩罚。”
不过吴妈妈话虽这般说,却也不敢上前去搭救那对母子,毕竟老曹头刚刚也说了对方是官家。这京城里嚣张跋扈的贵族子弟多的很,不清楚对方的背景轻易插手怕是要惹来祸端。
可坐在一边的韩书娴却不这么想,她皱着眉头,越过齐叶的肩膀,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对面的马车,然后又想了想,便把车帘又放下了几分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然后才对齐叶吩咐道:
“小叶子,你去前面的马车边问问,看里面是不是国公府的韩小姐和尚书府的张小姐。若是的话,你便告诉他们,裴公子已经到云觉寺外了。其他不要多说。”
齐叶听了韩书娴的吩咐后,眼珠子转了转,立刻高兴的笑了,然后应了声是便按吩咐转身去了。
他一离开,一脸惊讶的吴妈妈便忍不住问道:
“小姐,你莫不是觉得那马车里的是咱们府里的三小姐?”
吴妈妈所说的三小姐,便是韩书娴三叔和三婶的女儿韩书钰,在国公府的小姐里面行三。不过现在二叔家的大姐韩书容不在京中,她这个原本行二的长房家的小姐又被赶出了国公府,韩书钰早就已经成了国公府唯一的嫡小姐。
现在听到吴妈妈问她,是不是觉得那个大人的马车里面坐的是韩书钰,她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浅笑,然后用手指指着外面那辆马车,对吴妈妈问道:
“若是把那辆车子红红绿绿的帷幔全都换成杏黄色,吴妈妈觉不觉得那车就会看起来眼熟很多?”
“这个......”
听了小姐的假设,吴妈妈有些不明所以,惊讶的又转回头去又仔细打量起了那辆马车。可因为还有段距离,吴妈妈又上了岁数眼神不是很好,所以一时还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来。倒是小花好奇的也凑了过来,然后很快就惊讶地叫道:
“那是咱们夫人的车子呀!吴妈妈你看,那车辕上的雕饰和花纹,分明就是咱们夫人的车子。只是车上的帘子、帐子全部都被换了,还有车夫也换了。以前夫人出门的时候,常坐这辆马车的。后来夫人身子骨不好了,不再出远门,才改成坐轿子的。”
经过小花这么一提醒,吴妈妈再去看远处那辆马车时,立刻就恍然大悟了。这辆马车该是当初夫人嫁进国公府时的嫁妆之一。当初夫人是余家两代人里唯一的嫡女,深得余老太爷宠爱,出阁时余家几乎是陪嫁了小半个家业出来。
看眼前这情形,三夫人接管了国公府后,怕是不但动了国公府的公库,还动了夫人的留在府里的私库和嫁妆!一想到这些,吴妈妈立刻就愤怒了:
“小姐,她们怎么好动夫人的东西呢?!她们太过分了!那都是咱们夫人留给你的啊!就算三爷现在袭了国公府的爵位,也没道理接管大嫂房里的陪嫁啊!”
吴妈妈急得面红耳赤,可韩书娴却早已看透了,能对自己兄嫂下手的人,哪还会守这什么规矩礼数?怕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把国公府里的一砖一瓦都当成他们自己口袋里的东西了。
韩书娴放下棉帘后,转过头来,轻轻握住了吴妈妈的手,然后安抚的说道:
“吴妈妈放心,她们拿了我娘什么东西,以后我定会让她们分毫不差,连本带利的都吐出来的。
现在咱们势弱,还不能跟她们正面硬对。不过老天是长眼的,像她们这样坏事做尽的人,怎么可能最后还有好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