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书娴起初还怀疑老钱是不是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但是打眼去瞧老钱，他不但是一脸坦然，还带着淡淡的傲气，再想想他先前听鬼子训哥哥时那满脸看热闹的表情，韩书娴心里就明白了，这人同鬼子一样，是看不上哥哥的。恐怕非但是哥哥，就连自己，这老钱也是因着陆润朗的缘故现在才这么恭敬的吧。

想想昨日里陆润朗同鬼子的那场交手，连小草，小杏和小桃都听到了，这老钱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怕是先前他来陈府心里是有诸多不愿的，但昨日里见了他们公子爷，一切气儿就都顺了。

想到这些，韩书娴很有几分郁闷，但也十分无奈。只好干巴巴地笑了笑，然后换了话题问道：

“我听小杏说你想收她做个干女儿，以后好帮你养老送终，你家里是没有亲人了吗？没有去寻过吗？”

韩书娴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老钱，让他听后微微愣了一下，眼神有一瞬的空洞，好一会儿后他才长长地叹息了声，望着外面，就是望着遥遥的过去说道：

“我离家那年十四，到了陆小爷的身边，那时家里还有哥哥和嫂子。后来陆小爷得到重用，我也跟着沾光，存了好些的赏银。然后嫂嫂就帮我张罗着聘了一房媳妇儿。

要姑娘我见过，长得好看，我心里也愿意。只等着再打场胜仗，挣些名头，就回去娶了她呢。没想到后来跟着陆小爷北上出了事，这一耽搁就是十年。

等陆小爷站稳脚跟，我偷偷返乡打探消息，却得知七年前老家大旱，颗粒无收，那姑娘家活不下去了，她老子娘就想到把她卖给财主家做小。

她们家是收了我们家聘礼的，我哥哥嫂子怎么能答应，知道后就上门去理论了，不想她那老子娘不讲理，纠结村里人将我哥哥打成了重伤，我哥哥被抬回家后没撑多久，人就没了。我嫂子肚子里还带着个孩子，一个人活不下去，就被她娘家接了回去，说是转年就改嫁了。

所以我家，没人了……”

话到这里，老钱笑了笑，但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僵硬，让人看着心里无比沉重。

韩书娴原本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问问，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一番话，一时间让她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下去了，有心酸有难过更有无法言说的复杂。

她一直沉默着，倒是他身后站着的小杏听得眼眶红红的，微微抽泣了两声，然后追问道：

“那你哥哥的孩子呢？你哥哥走的时候，你嫂子不是怀孕了吗？那要生下来是个男孩儿，不就是你侄子，你们家就后继有人了啊，你去找过吗？”

老钱听了小杏的问话后看了她一眼，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

“我去找过，是个男孩儿。但我嫂子改嫁的那户人家没孩子，所以认下了这个孩子，待他极好。我嫂子和她后来嫁的那男人都不愿我带走孩子，跪地求我。那男人也是个好人，我不忍心，就答应了他们，留了些钱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打探过他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