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的全部是事实”夜清殇眼神凌厉,没有丝毫的感情,他不想给她任何幻想的余地。
“清殇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娘亲、为什么你要背叛玄宫?玄宫的人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会是你?”
南若惜抱着脑袋蹲下,她的年龄理解不了夜清殇一瞬间变成这样残忍的样子。
所有的震惊都演变成世界崩塌的样式,娘亲、紫衣姑姑、弑神还有玄宫的师姐们,他们的脸在南若惜眼前逐渐模糊。
“对我好?作为少宫主的你,如何理解身为囚徒,像狗一样活着的人,是如何仰视你们吗?你所谓的好,只因你处在从来都是俯视众人的位置”
夜清殇决然没有回头,十多年,他的处境早已如鲠在喉,愤怒宣泄后的落寞并没有增加他的成就感。
南若惜注视着夜清殇远去背影,心中如同闷了一个巨石,喘不上气来,接着脑袋嗡嗡作响,陡然倒在了地上。
他回头,整颗心都碎成了渣,他竟然后悔刚刚自己的鲁莽。
夜清殇身旁的国师和随从司无名,二人均躲在雪白斗篷里,看上去和雪域融为一体,而国师眼中透出的精光充满算计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小惜……小惜……醒醒……小惜……小惜……醒醒……”
夜清殇抱着晕在梅花树下的南若惜撕心裂肺的喊道。
而她却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国师搭上南若惜的手腕,神情笃定“殿下,小惜姑娘是情绪激动引起的昏厥,服些镇定安神的药物可保无虞。”
夜清殇松了口气,国师把一枚粉色药丸喂入南若惜口中,话锋一转又说“只是……无妄峰这些余孽怎么处理还请殿下谕,宫中,高贵妃已说服皇上改立二皇子为太子了?”
“全部诛杀……毁了无妄峰。”夜清殇眸色凛冽,他并不想自己余生再有关于雪域的印记。
但是,和无妄峰比起来,眼前的国师更让他反感,他用长剑指着国师的咽喉冷道“你是在提醒我?”
“殿下,臣不敢”国师触到夜清殇眼神后,心下一阵慌乱跪道,对于眼前的太子,他竟然有一恍惚的忌惮。
夜清殇抱起南若惜走到国师面前,略微颔首顿了顿“我知道,国师沿路辛苦,是为了本宫好。国师的心意本宫怎么会不领情,眼下本宫需要一种让人忘却过去的药,你着人找来。”
他说话的时候,给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却又有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那种压力如同一堵墙,排山倒海扑面而来。
而他的目的显然达到了,他用自己笃定的方式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夜清殇,大周王朝,天命贵胄的皇太子。
“臣谢殿下看重,定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国师额间渗出一丝汗渍,但仍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人。
少卿,夜清殇无说话,
国师抬眼时,望见夜清殇抱着南若惜下山的悠长背影。
雪,落了。
“他果然是天生的帝王,有城府、有权某、懂人心、够狠绝、最重要的是无情。”国师悠然的望着远处的山和树,这天下万里,大好河山,果然是属于夜清殇的,而他却不知为何竟有些心下怅然。
“国师,殿下他才十七岁……”司无名问道,竟然是一个眉目如画的美少年,唇红齿白,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质疑。
“心性不在年高…后生足以可畏。他深知臣子的忠贞不在嘴上,并在安抚人心时树立自己的威信,这样的年纪,如此城府和权谋,在先皇之上,比历代先贤明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未来可期……”国师似乎看到一个盛世王朝的到来。隐隐中心下落寞更甚,毕竟君王过于通达,臣子会成为治国安邦的附庸或工具。
国师本以为夜清殇少年赴雪域为质,顶多是一个顽童而已……而今天他的表现,告诉自己失算了。
不过什么事情没有到最后,都定不了输赢,自己既然敢选他,就有办法牵制他。
国师犀利的眸光落在雪地上紫衣的尸体“把她带走,毁了无妄峰”
“殿下执意要毁了无妄峰……可是有什么缘故……”司无名抱起紫衣,心下一惊“国师,她的身体……像羽毛一样轻”
“玄宫不同他处,大惊小怪……”国师横了一眼少见多怪的司无名,缓了口气“殿下是大周未来的新王,有朝一日要君临天下,昔日让他卑微到尘埃里的过往,无法面对的不堪手法,如何敢让天下知悉,”
国师脑海中浮现出南若惜倒下时,夜清殇瞬间慌乱的神色“或许他在意的并不一定是天下”
火起,伴随着轰隆隆的落石声音,
屹立万韧的无妄峰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夜清殇一行走了半月有余方出雪域,
眼下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囧境。
风雪之中,清冷干净的空气中飘散着宝马雕车香满路的清新气息,
马车四角檐牙上挂着的铜铃声悦耳和畅
“叮……叮……叮……”
千山万嶂寂静若清风明月,隐于行人身后。
“殿下,这碗美人泪是臣按照远古秘方熬成,饮下,小惜姑娘以后都不会再记得从前。”
国师手中端着一碗碧色奇香的液体,撩开车帘。
夜清殇接过碗,在奇香的诱惑下,神思竟有些不十分笃定“可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无妨”
国师低眉顺目,恭敬道。
“我不想她恨我,也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夜清殇把美人泪给南若惜灌下去,他只想留下她。
哪怕她像一个傻子一样的活着,每天看着她笑,就蛮好。
他帮南若惜盖好锦被,看着熟睡中的她浅笑,车厢中飘满了美人泪甜腻的香味,竟然盖过檀香马车的本质味道。
“殿下,只是这美人泪有一个缺点,十年必饮一次,且剂量会是上一次的数倍,”国师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夜清殇,布满试探、算计的眸子,丝毫不在意夜清殇因愤怒而抓着他衣襟的手臂。
“不饮会怎样?继续饮下去又会怎样?”
夜清殇的关节已经发白。不喜欢被牵制和质疑的感觉,更不喜欢牵涉到小惜。
他的愤怒渲染成眸色幽深,关节泛白,国师心中不寒而栗。
“药中我加入了足以杀死玄宫宫主的蚀骨咒,喝不喝都只有一个结局……死,我不喜欢不听话的棋子,对于忤逆我的棋子,我会告诉他切肤之痛是什么样的撕心裂肺。”
国师淡然的拿开夜清殇的手,轻轻弹了下衣襟,他果然赌对了——南若惜就是自己牵制夜清殇的筹码。
“放过小惜,以后你说了算……”
这是夜清殇此生第一次开口求人,也是最后一次。
“晚了”
国师的鹰眸如看准猎物般,定定的盯着夜清殇,他脸上乍现出一番耐人寻味的嘲笑,神情悠然的走下马车。
国师的这句晚了,让夜清殇慌神后蓦地冷静许多
“你不怕小惜成为本宫的弃子,落得满盘皆输惨淡收场?……”
国师阴鸷的看着夜清殇,奸诈且不确定的笑道“所以,我在赌,她和天下,你更在意那个……”
夜千殇握紧拳头的关节,咯咯咯作响:
既然你毫无用途,那便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路尽头,竹林处,一人一骑迎面而来。
近处,白马饰金鞍,数沓如流星,缓带轻裘风雪骤,侠骨深藏身与名。
“千山暮雪顾影风流……刀光剑影来去自由……吁……公子可是要办丧事……”十七八岁的白衣白袍少年横笛轻挑马车帘蔓朗声如玉道。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