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王殿下班师回朝,皇帝设宴接风。
接风宴上皇帝说起齐达内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的和亲意愿。
齐达内是个战斗民族,不然也不会和他们周旋不下。
或许有慕元的添油加醋,更多的肯定还是因为齐达内公主看上了云锦,千里送锦书请求和亲。
云锦在大殿内长跪不起。
皇帝声色俱厉,“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向专制的皇帝在老四身上感受到了深深地危机,他的皇位只能是给他们的,绝不可能让他们从他手里拿去!
云锦抬头深深地跪拜下去,“孩儿知道。”
皇帝因为他当着文武百官的固执更加恼火,“你有胆就给我再说一次!”
“孩儿愿用性命战死沙场,保家卫国,不愿用自己的婚姻做筹码。”齐达内这明显的示好,父皇肯定不愿意放过,可是他早已心有所属。
“混账!”皇帝抓起案前的酒杯扔向了他的脑袋,额头立即见血。
“皇上息怒,此事也未尝没有转机。那公主只见过我朝的锦王殿下,我看不如让齐达内公主来朝看看,我朝皇子个有千秋,说不定她就看上其他的了呢?”大殿下面走出来一个文臣求情。
“陛下息怒,丞相大人说的不无不可啊。”
“陛下。”
……
位子靠前的大臣们跪了大半,皇帝看着下面黑压压的头顶,气得直喘粗气。“混账,我大云王朝的皇子什么时候就得别人来挑选了?好好好,锦王殿下多好的人脉啊!”
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任谁也知道他此刻有多气愤。“你给我去桦依殿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
云锦叩谢君恩,“谢父皇。”
一场好好的接风宴成了这样,纯粹就是为了给他下马威的。
“莫副将,我们……”下首的几位心腹亲眼看着将军平白无故遭此劫难,内心都很是担心。
华歌若无其事地喝酒吃肉,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讲下去,宫里凡事需小心谨慎。
接风宴之后三天,宫里传出一则消息,从桦依殿搜出了云锦私藏黄袍的罪证。皇帝痛心疾首,但念其军功,杖责两百大板,暂时幽静桦依殿。
“莫副将,皇帝完全是有预谋的!”锦王府的书房内,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一拍桌子,忿忿不平。
华歌早就料到了皇帝会有行动,当初白羽传的信息不会是空穴来风,看来接风宴当日丞相明则帮着四哥说话,应该是受了皇帝的指示推波助澜而已。
“既然皇帝老儿只是选择幽禁四哥,那说明他还是很忌惮齐达内的,放心吧,他是不会让四哥有性命之忧的。天亦,你传个消息去边关,就说锦王失势,重伤不愈,想办法让齐达内开战。”华歌心下一横,要救出四哥只能让边关将士和百姓受些苦楚了,抱歉。
相府
“爹爹,女儿要去一趟边关。”白羽吩咐丫鬟收拾好细软,带上侍卫与白丞相话别。
白相摸摸胡子,“锦王受押自有其部下为他奔命,你一介弱女子还要为他做多少!”
他从小放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的女儿,为了云锦已经吃了多少苦头了,现在时局不稳,云锦又被幽静宫内,千里之外出了事情谁能护她!
“父亲,我必须去。除了让齐达内开战别无他法,而我,会是齐达内开战的那一根稻草,至少是让慕元开战的稻草。”说完,白羽给父亲行李转身便走。
“羽儿,值得吗?”白丞相看她心意决绝,觉得自己创造的东西被人抢了。
“值得!”行走的白羽并未有片刻停留,父亲,原谅女儿不想再按您的想法生活下去了。
两日后,边关快马加鞭一封急书呈上了御前,龙颜大怒,据说杖毙了两位御前侍奉的太监,御书房的杯子瓷器碎了一地。
华歌知道机会来了,连忙和手下人一起联名上书帮锦王殿下求情。
军中各军官的求情之举正好给了皇帝一个台阶,首掌太监传皇帝口谕,锦王殿下谋反之心昭昭,朕顾念父子之情,若有人能为他受了惩罚,许他戍守边关将功赎罪。
华歌知道皇帝这是要借此找个人一泄心头之忿,还好,只要四哥平安便怎样都行。
“莫副将,让我去,我皮糙肉厚的,任他是打是罚都是小事一桩。”之前的黑脸汉子谷槐毛遂自荐。
掌事公公眉毛高高挑起,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莽夫,意图篡位可是重罪,刀山火海你可敢去?”
谷槐本就是个糙汉子,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为了将军万死不辞。”
华歌拦住了两人想要争论的势头,把手里装着银子的袋子塞进了他手里。“公公,麻烦你给陛下回个话,云锦手下副将莫止戈愿意代之受罚。”
太监收下钱趾高气昂地走了,院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莫副将,将军已经遭难,你万不可再以身犯险了,让我去。”
“你起开,我的命都是将军和副将在战场上捡回来的,让我去。”
“我来,我身子骨比你们都好,到时候你们给我准备些好的药膏,保准儿两日就好。”
……
看着众将士如此团结的样子,华歌心下慰藉,那些高官权臣们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用得好,偏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用生命换回来的。
如今却敢这样对待他们,就不怕凉了大家的心么?若不是我们,你的皇位可曾会坐得这么舒心!
在战场上他们都是拼杀一方的神,在自己的国家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华歌强力压下心里的痛,可是他们能怎么样,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马蹄抬起,踩踏都是自己的家园,更或许是自己的父母妻女,他们只能忍受!
“闭嘴,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我身为副将由我去更名正言顺,我定会把将军好好的带回来。”皇帝疑心重,此番这样冒犯于他,他会看不出来是他们一手促成的?
齐达内凶狠,若不是因为实在没有比云锦更好的戍边人选,他定会将四哥收拾得对他得再无一点威胁。
四哥,你可曾想到你所尊敬保护的父亲为了自己无中生有的猜忌会这样对你?两百大板,若是在军中早已废了,而自己因为他经受折磨一定会让四哥心灰意冷,她是非常乐于见到的。
“莫副将!”她能想到的莫骧怎么可能想不到,皇帝那呲牙必报的性子怎么容许有人挑衅他的威严,还在他眼下再三用手段,此番代替殿下受罚之人肯定会受尽百般折磨。
华歌安抚地拍了拍莫骧的肩膀,这个跟随他出生入死一直保护着他的长辈。“莫叔叔,相信我!”
看她的脸色莫骧知道多说无益,小姐为了锦王几次都是生死边缘,偏锦王心中还有她人,何至于此。
前将军府上下几百口人手心上的宝,几百口人换回来的命,只有他一路追随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一个为国为民的家族!
翌日,华歌一行进了宫,皇帝命人把他们带到了天牢入口。
云锦早已被人抬到了此处,宫内大大小小该来的不该来的在几人到达之前都已经到了。
广阔的入口处,皇帝高高坐在首位,除了趴在担架上云锦,其余人都规矩地站立一旁。
华歌带领手下将领一掀衣袍跪在下方,这样身受重伤的云锦,身为父亲的皇帝,还要将他羞辱一番。云锦那般的人,此刻却要趴在众人脚下!
“末将莫止戈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
皇帝抬手让他们起来,“你们可想好了让谁替锦儿受罚,想清楚了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华歌俯下身子,眼角嘲讽一闪而过。这几年她的心性早已经历过千锤百炼,面对灭族仇人她仍旧能够心平气和,因为她要的是让华家光明正大的抬头。
“回陛下,商量过了,由末将代为受罚。”
华歌从容不迫的面色让皇帝的心里烧起一层无名火,云锦手下的人这是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来呀,布场。”
一直等待命令的众内侍有条不紊地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端了出来。
一盆盆烧得火红的木炭和刀片被端了出来,就连端盆的内侍也用了布条护住手掌。大概是从没有这样直白地看过这样的酷刑,众人的心都紧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
“莫副将!”谷槐没有料到真的是刀山火海,看见这样的架势恨不得立刻让莫止戈改变主意。
华歌回头蹬了他一眼,沙场上淬炼的气势,压回了众人蠢蠢欲动的心。
感觉到熟悉的目光,她抬头看见了云锦担忧而沉痛的目光,回以一个无碍的眼神。
四哥你今天就好好看清楚你父亲的面目,这样的皇帝究竟还有没有能力坐在那个万人敬仰的位置上面。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注意到云辞那般心疼的关切,终究还是她不曾在意的人啊。
任是看到这番情形却无人敢置一词,三番两次触怒龙颜,现在谁敢求情她只会死的更惨。
皇帝满心的想看见华歌反悔,不安,恐惧,求助的反应。
然而,都没有。
他怎么能不怕呢?他的生命可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大手一挥,铺好一切刀山火海路的内侍们都拿了棍子站在了路的两旁。
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情形,皇帝心下不满。“你们下去,朕的御林军你们去。”
内侍的棍棒和御林军的棍棒杀伤力必是天壤之别,将士们都捏紧了双拳,就连一旁被叫来的众臣也有些不忍。
把众人神色收入眼里的皇帝这才满意地靠在了椅背之上。看吧,这就是忤逆我的下场,看你们以后谁敢再犯!
华歌脱下脚上的靴袜,雪白的赤足踏上了火炭之上。
“哧”火炭和血肉之躯的接触,立马发出了声响。
混杂着刀片的火炭,步步见血,华歌疼得蜷缩了起来,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走得踉跄。
“给我打!”
高位之上一声令下,御林军的三尺男儿们看着这个在战场上保家卫国的将领,极力压下心中的不忍,捏紧棍子打了下去。
脚下的疼痛本就令她站不稳身子,棍子的力量之下,她一头栽进了碳堆。反应迅速地用手臂支撑住,避免脸落入火炭里,若是她脸上的这层皮被烧坏,今天不但救不了四哥,还会害死他!
摔得太狠,刀片片片入骨而不落。
身上的棍棒不住的敲打,她极力站起来,又被棍子打得差点载倒下去,稳住自己的身形,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尽头走去。
“莫副将!”
“莫副将!”
……
一群久经沙场磨炼的铁血战士们看着那个瘦小却为他们承受了许多的身躯,眼眶血红,双手死死地捏着,落下了泪水。就连一旁初次见面的人也痛苦地别过了头。
担架上狼狈的云锦也眼角眼泪,歌儿,一直以来四哥都没有好好护住你,反倒是你身负血海深仇却一直在保护我。
他好恨,为什么会换得这样的对待,还是他的父亲!皇室无亲情,他现在才彻底死心!
喷出一口鲜血,华歌双眼已被汗湿,她好痛,脚下的身上的还有心里的,父亲我们就是为这样的人卖命?不,我们是为了这个帝国的百姓!
咬紧牙关,近了,看见尽头了,就朝那里走,四哥和将士们都在等你回去。回那个只有淳朴人民和兄弟们的边关。那个皇位,我们迟早会回来拿的!
抬头望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眸,那样心疼而痛苦的眼神,是他!他为什么总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很可怜吗?
不,她有莫叔叔,有四哥,有边关的几十万将士,有边城拥护他们的老百姓,还有一直陪伴着她的族人们,她不可怜,她是幸福的!
已经忘记了她是怎么走完那段路,一盆冷水当头而下让她清醒了过来。“啊”
“醒了啊,醒了就好,既然没什么大碍,你们便一起回府罢,择日动身前往边关,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再踏入京城一步。”
双脚已经不成样子又被一盆凉水浸下,反而痛得麻木了。莫骧一把抱起华歌,天亦几人抬着云锦谢恩回府了。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今日用莫止戈的鲜血铺出来的刀山火海路,这般虚弱得没有任何气息地蜷缩在莫骧怀里,哪里还有平日的半点英姿。
自此,被放逐的锦王终于踏上了他的帝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