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众人来到皇后宫中,顾晚上前行礼,口称:“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后面跟着的大小宫女也一并跟着向皇后请安,皇后刘氏见状,忙笑着说:“免了。贤德妃,今儿吴贵妃敬献了二盆牡丹,唤你过来一同观赏。”说罢指了指殿内中央摆放着的两盆牡丹。顾晚望去,只见那两盆牡丹,花如碗口大小,一盆色如豆绿,瓣质肥润透明,清爽雅致,风韵独特。另一盆则是紫、粉二色相嵌,花色绮丽,满株似锦。前世顾晚去过几次洛阳的牡丹花会,知道绿色那盆叫欧碧,复色的那盆叫二乔,也叫洛阳锦,却也不点明,只是笑着对刘皇后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此花献给皇后正合时宜。”
“说的正是,此花一名为欧碧,一名为洛阳锦,是本宫娘家兄弟特特地从洛阳寻来,进献于本宫,本宫不敢藏私,故敬献于皇后娘娘。”一旁的吴贵妃插口说道。紧接着话锋一转,扫了顾晚一眼,又说道:“只是没想到今日贤德妃娘娘好生娇丽,生生把这花儿给比下去了。”这就开始了?顾晚心中警铃大响。说她把花儿都比下去了,这是什么花?这是牡丹啊,牡丹品冠群芳,暗喻皇后,这是说她把皇后都比下去了。
顾晚笑道:“吴贵妃过誉了,我已过花信,怎么比的这些小姑娘豆蔻年华。”说着拉着一直站在一旁两个姑娘打扮的少女的手,走到牡丹花边,笑着对刘皇后说:“您瞧瞧,可是比得过这花儿?”这两名少女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穿大红纱衫子翡翠撒花绫裙是承恩公府大老爷的嫡长女,姿容妍丽,气度非凡,另一个穿着蜜合色纱袄儿葱黄绣暗纹绫裙是二老爷的嫡长女,清灵俊秀,伶俐可人,今日随着各自的母亲进宫来给皇后请安。
刘皇后自大婚后,育有二子,却没个闺女,对娘家的侄女甚是喜爱,尤其是这两个侄女,是娘家两房的嫡长女,极得皇后看中,眼下太子之位未定,刘皇后一直盘算着将侄女许给哪位朝中哪位重臣之子,接机拉拢,以稳固自己儿子的势力,以图那有朝一日,登大宝之位。
刘皇后见自己的侄女被顾晚夸赞打趣,心下也高兴,笑呵呵地道:“的确如此,吾家有女初长成,堪比花颜。”另一边的几个年轻宫妃也附和着说:“二位大姑娘真真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二女被众人这样夸赞,却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扭捏,上前福了福,齐齐开口道:“谢皇后娘娘赞誉。”如此这般的大方,让顾晚暗暗称奇,脸上并未显露分毫,继续说道:“依臣妾看,不如把这两盆花儿赏了两位大姑娘,也不枉它们开这了一场。”心下道:赶紧把这两盆花儿弄走吧,不然一会儿还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呢。刘皇后笑着应允:“赏!”命两个小太监将两盆花移至偏殿,等二女出宫时一并带走。
二女上前谢了赏不提,闲话间,吴贵妃貌似不经意地提起:“今儿看着贤德妃气色这般的好,听说荣国公府二太太前几天进宫来了,莫不是给贤德妃带了什么好胭脂?”什么叫给我带了好胭脂,这不是说我娘家人夹带私物进宫嘛,此乃宫中大忌,被查证了自己和荣国公府都没好下场,这是要往死里整自己啊。顾晚心中暗恨,面上依旧笑语嫣然:“胭脂水粉的这些,荣国公府今日到真是进上了两三盒子,不过是走的内务府,记了档的。”“既如此,如此好的货色,妹妹可曾敬献于皇后娘娘?”吴贵妃挑了挑眉,问道。
“贤德妃,你说的可是今儿令抱琴敬献的那两盒子胭脂香粉?”刘皇后在一旁插言问道。对于顾晚和吴贵妃之间的波澜暗涌,刘皇后一直做壁上观,但现在吴贵妃拿她做幌子,她就不乐意了。
顾晚见刘皇后乐于偏帮与她,忙回道:“正是。”“我见那香粉轻薄,胭脂膏子又色泽纯正,真乃上品,这后宫之中也是难见的。”刘皇后话里有话地说道。顾晚心中一紧,心里的小人一脑门子的黑线,这意思是我有她没有,她不开心了?可这是自家私人高定啊,不是市面上的货。忙道:“这胭脂和香粉都是臣妾娘家兄弟亲手所制,臣妾兄弟自幼顽劣,一味的随心所欲,也不知是从哪里淘换来的方子,也不知好歹,只是制好了让家里进了上来。臣妾试着尚可,才敢敬献于皇后娘娘。”
“可是那位衔玉而生的小公子?”刘皇后问道。见顾晚点头应是后,却又不继续深说,转而说起了旁的。吴贵妃见状,觉得无趣,也不再插言。又闲话了一会儿,刘皇后略显倦意,众人见了,忙散了去,顾晚也回到了自己的凤藻宫。
真是心累,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是好几个坑儿了,还是连环套。顾晚坐在木榻上心里腹诽着,还好自己有前世的公关经验,才能应付过去。可是总这样疲于应付也不行,记得有句话叫“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吴贵妃刚见面就如此密集的火力,看来要想些办法了。顾晚思附着,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纤纤,肤如凝脂,宛若软玉,叹了一声:如此漂亮的一双手,可能不久之后就会在这吃人的宫中变脏了。
越想心里越烦乱,顾晚神色上难免就漏出了一二分焦躁。抱琴知她心情不好,又不好相劝,只得亲自去外面沏了一壶今年新上的明前龙井进来,心思细腻地取了贾元春平时最喜把玩的窑彩十二月花卉团纹杯出来,选了正对四月时令的那只,斟了半盅茶,放在了顾晚身边的小几上。
顾晚随意看了一眼,见那杯体轻薄、器型精巧绝伦,胎质乳白、壁薄如纸、晶莹剔透,心下甚是喜爱,当看到杯体外壁描绘的花纹时,眉头皱了皱。对着四月时令的正是牡丹花,虽然图案绘制精美,却提醒着刚刚在皇后宫中的发生的事。
抱琴看到顾晚皱了眉,再细一思量,不禁暗自后悔,只想到了娘娘对这一套茶杯甚是喜爱,却忘了这牡丹花一事。也不敢言语,只是低了头呆站在一旁。顾晚没有说什么,主仆二人就这样发了一会儿呆。
“抱琴,去把琴安置在园子中的亭中。”顾晚吩咐抱琴,想着借着弹琴平复下自己的心情。顾晚在前世,涉猎颇多,学过一段时间古琴,考级拿到十级优秀,她自己也有一张琴,闲来没事的时候也会泡一壶清茶,操一支文曲。
顾晚起身出了殿门,绕着游廊,穿过荼蘼架,缓步到了园中。凤藻宫虽然偏僻,但好在面积够大,当初修建时在寝殿后身修了一个小花园,引了宫墙外护城河的河水,开沟有步余宽,一弯活水自宫墙而入,绕阶缘屋,灌入园中一池内,复又蜿蜒而出,直入御花园的太液池中。池中有一亭,名唤“濯锦”,一座小小的玉石拱桥与其相通,池边几处山石错落,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又有各色花木有致地铺陈在园中各处,园子虽小,也是别有一番情趣。顾晚刚穿来的那几天,没少来这园子中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