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湘云在荣国府里住下,如何帮衬袭人暂且不提。
且说五日后,贾芸率众人启程,一路南下。因着有女眷,故而每到一处,皆是赁两处院子,一处安排袭人等丫鬟婆子,一处则安排小厮随从。一路上安排调停的甚是妥当,内外分明,众人心下也是敬服。
行至保定府,依旧在宝玉原先落脚的行馆住下,贾芸梳洗收拾了,便让李贵带着去赵府拜访。
自贾琏走后,宝玉在赵府住下,每日里温书习字。赵毅每天得空了便布置些题目给他,第二天再行考较解惑。对于宝玉来说,有点像他上一世上学的时候,老师前一天布置预习,第二天课堂提问,然后再针对教学重点难点进行讲解一样,自感颇能适应。
这日,他正在赵毅的外书房中读书,小厮茗烟飞也似的过来禀到:“二爷,咱们家来人了。”宝玉听了一惊,贾琏等人刚走了十来天,怎么又来人了。忙问道:“是谁?”茗烟道:“是西廊下的芸二爷,李贵也跟着过来了。现在芸二爷正在门口候着呢。”宝玉忙吩咐把人请进来。
茗烟应是转身出去请人。
贾芸、李贵二人跟着茗烟进了赵府,贾芸打量着赵府,是三进五间的著式。因着赵毅家中除了老母亲一人,余者皆为丫鬟婆子,别无其他女眷,故将二进院子里的厢房辟与宝玉居住,宝玉白日里就在外书房读书。
贾芸进了外书房,见到宝玉,倒头便拜,口中说:“请宝二叔金安。”宝玉上前扶起贾芸,笑问:“你怎么来了?”贾芸道:“老太太不放心二叔独自一人在保定府,特遣了侄儿过来伺候。袭人等诸位姐姐也跟着一起来了,先在二叔原先落脚的行馆住着,后头我再四下里看看,买一处院子落脚。”宝玉一听,哭笑不得,自己真成了凤凰蛋了,生怕有一点儿磕了碰了的。有心让他们回去,又想着即是奉命而来,怕是也难。于是,也不多话,只是问一路行程安好。贾芸笑道:“一路尚好,就是姐姐们辛苦了些。今日先住下歇一歇,明日里再请姐姐们过来给二爷请安。”
宝玉摆了摆手,说:“很是不必,我明日过去瞧瞧你们就是了。若是让袭人她们过来,恐让先生笑话。”贾芸点头应是。宝玉又问:“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身体可好?”贾芸说:“听琏二叔说老太太和二太太很是哭了几天,二老爷倒是无事,只是临来时叮嘱侄儿好生伺候着,每十日必送一封家书回去。”宝玉道:“前儿个刚写了信,寄了去。这一两天就应该到了。”二人又闲话了一回,贾芸方才辞了回去。
回至行馆中,贾芸又让人请了袭人过来自己这边,将宝玉明日过来之事告诉了袭人,又问:“诸位姐姐安顿的如何了?我们还要在此住上一段时日,望诸位姐姐暂且将就将就。”袭人因家是府外头的,自是知道这买院子一事可遇不可求,心下明白不是一两日就可成的。笑道:“多谢芸二爷一路照应着,我们皆已安顿好了。这里也是不错,芸二爷不必挂怀。”贾芸笑道:“既然如此,姐姐们就早点安歇,如若要什么东西,就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去办了就是。”袭人应了,拜别而去。
宝玉这边等到赵毅下学回府,用过了晚饭,才和他说了家里来了人。赵毅虽知宝玉乃荣国公府之二房嫡子,亦是贵妃之弟,可却不曾想到他府里把他娇养到如此的程度。赵毅暗自摇头,说:“府上溺爱过甚,于你大不利。然父母拳拳爱子之心也不可拒,你每隔五日过去一次。切忌不可因贪图安逸而荒废了学业。”宝玉躬身应是,并说了明日里要过去看看。赵毅点头允了,又考较了宝玉今日所学,对宝玉不懂之处细细地讲了,布置了几个题目,二人方各自去歇息。
第二日早起,宝玉吃过饭,和赵母说了一声,带着茗烟来了行馆。
袭人等人正在屋内闲坐,忽听有婆子在院内嚷道:“宝二爷来了!”众人听见忙跑出来迎着,袭人一把拉着宝玉,说:“可算见着二爷了。”说罢,眼圈一红,抽抽噎噎的哭个不住,麝月、秋纹、碧痕等人也都纷纷落下泪来。
宝玉向来对这种哭戏束手无策,又因着穿来的时间尚短,无甚感情,此刻只是觉得头痛。只好寻个事儿好让她们止了哭,便说道:“给我沏杯茶来,行了一路,有点渴了。”众人一听,方缓过神来,忙止住了泪,把宝玉让进屋里,又是看座,又是让茶,又是拿零嘴儿,又是打扇,忙乱纷纷。宝玉这才舒了一口气。
宝玉与众人道了别情,闲话了一会子,问道:“林妹妹可曾托你们带了东西过来?”袭人道:“林姑娘让带了一箱子书,都是老爷挑拣过的。还捎了来一匣子貂毛笔,四匣子连七纸。”宝玉听了,急忙忙地让拿了过来。袭人笑道:“急什么,这会子那些箱笼还在芸二爷院中呢。”说罢,转身出了房门,叫来一个婆子,吩咐到:“你去芸二爷院子中问问,就说宝二爷要林姑娘给带过来的书呢。”那婆子答应着去了。
不一时,贾芸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婆子抬着一个大箱子。贾芸见了礼,让婆子把箱子放在屋内地下,说:“这箱子里全是林姑娘让带来的,二叔看放在哪里合适?”宝玉起身过去,让婆子将箱子打开,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抽出几本细看了看,除了林姑父的批注以外,还有些其他人的批注,宝玉又将这些人的批注仔细读了,或是卓诡不伦,或是自成一家,又或是拔新领异。宝玉心下大喜,将书放了回去,笑道:“一会儿我走的时候,装在车上,我带回去。”
众人一听,忙问:“不在这里住下吗?”尤其是袭人,更是大惊,说:“你还要回去?”。宝玉笑道:“现如今我随先生读书,每日里白天温书,晚上还要得先生教导,住在这里实不便宜。我今儿是来看看你们,下午便回去。”袭人急着哭道:“二爷,奴婢过来就是服侍二爷的,您自己在那府上,让奴婢如何放的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