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贾芸二人商量着开铺子的事一直到夜里,饭都只是随意用了些,吃完了便继续商量,直到宝玉困得受不住了,方让贾芸回去。贾芸回了房后,心下欢喜,又琢磨了半晌,至三更才安歇了。
第二日,宝玉收拾了待要出门去赵毅府上,刚到院子门口,便看见贾芸亦穿戴整齐地候在那里。贾芸见宝玉出来,忙上前给宝玉问了安。宝玉受了他的礼,笑道:“你这是去哪里?”贾芸道:“我先送二叔去赵先生府上,然后再去北大街逛逛。下午还得到牙行一趟。”宝玉见贾芸如此用心,知他是真心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心里暗自点头,自觉没有挑错了人。笑道:“也好,你随我回赵府,把这事情也和先生说明白,让先生和那行商招呼一声,这样事情便办得更利索些。”说罢,二人一同出了门。门口,车夫早已奉命赶了马车在等着,贾芸扶了宝玉上了车,让茗烟坐在车辕上,自己坐了后面的一辆,送宝玉回了赵府。
他二人出来的时辰早,到了赵府门口,从老院公那里得知赵毅此时正在用早饭,还未出门去县学里。宝玉便让府里的小厮去通传,自己携了贾芸先去了外书房候着。
一刻钟左右的功夫,赵毅穿戴齐整,撩了帘子进来。宝玉和贾芸忙起身向赵毅见礼。赵毅见过贾芸多次,知道他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又管着行馆里那些人,行事周密谨慎,对贾芸的印象颇佳。今天见宝玉携了他来,便知宝玉是选定了他的,心中颇为赞同。又因着贾芸是宝玉的侄儿,不比那奴才,身份上行事更为方便,也暗自为宝玉的想法叫好。
赵毅让宝玉和贾芸坐下说话,贾芸笑道:“先生和二叔在此,那里有小子坐着的。”说完便立在宝玉身后,赵毅笑着看了贾芸一眼,目露赞赏之意,也未多说什么。
宝玉说道:“先生,一清早就打扰您,着实的冒昧。不过我想着还是早一点告诉先生比较好,也好请先生替我周全一二。”赵毅笑着问道:“可是那铺子的事?”宝玉笑道:“正是。那铺子我是要盘下来的。还请先生与那行商招呼一声,不要再给了别人。下午芸儿便去寻了他,一起牙行找人作保,等定下了日子,就去官衙里办了过户的契书。”赵毅笑道:“我这就去让人告诉那行商。”说罢,唤了小厮进来,叮嘱了一番,让其去找那行商不提。几人又闲话了两句,赵毅见时辰不早,便让宝玉和贾芸二人自便,自己去了县学。
贾芸心里系着铺子的事,便也告辞出来。从赵府所在的胡同转出来,贾芸在东西两条大街以及城隍庙街和府前街等繁华之处四下里转了一上午,才往北大街去了。中午时分,便在北大街上随便找了个干净的摊子,吃了碗面条,又开始逛,午晌也不曾歇。
直至申时,贾芸约莫着那行商应是起了晌,便去了行商那里。那行商本姓孙,人称孙老爷,早已从赵毅派来的小厮那里得知贾芸要来寻他,一直在家等着。二人见了面,相互见礼,贾芸又通报了自家的身份,这孙老爷见其是京城荣国府的子弟,颇想结交,自是与贾芸相谈甚欢。二人很快定下了银价,比着原先定的价钱,还折去了一成。二人相携着又一齐去了牙行,交了定金,又约定了两日后去县衙里办契书。那行商与贾芸谈的颇为投契,又兼着贾芸身上荣国府子侄的身份,起了结交之心,便邀贾芸在自家用了晚饭再回。
贾芸想着自己长了这么大,文又不文,武又不武,虽说宝二叔托付自己买铺子做买卖,但究竟是戥子算盘都从没拿过,倒不如打点几个钱,和这孙老爷学上个一招两招的。便笑道:“怎敢烦劳仁兄,今日小弟做个东道,请仁兄到外头酒楼里坐上一坐,喝上一杯。还请仁兄赏小弟这个脸面。”说罢又辑了一礼。那行商忙还了礼,笑道:“小兄弟何必如此客气。为兄比你年长,又算是半个地主,这东道自然是我来做的。”贾芸笑道:“来日方长,今日这东道还是小弟来。日后再来扰了仁兄也不迟。”这行商见贾芸坚持,便应允了。
这孙老爷因怕贾芸晚上喝了酒,人生地不熟的再找不回去住的地方,便选了离行馆近的一处酒楼。贾芸见此,心下对孙老爷便敬服了一二,要知道这为人处世皆从小处着眼,这孙老爷能为别人设身处地着想,也是难得。想来他能在保定府站稳脚跟,也和这大有缘由。
二人进了酒楼,因想寻个僻静的地方说话,便让小二引着去了二楼的雅间里。二人落了座,小二上前来问吃什么喝什么。贾芸笑道:“小弟初来乍到的,对此间的吃食尚不熟悉,还请孙兄做主点了来。”孙老爷知他说的是实情,便也不再客气,点了四凉四热八个菜,皆是这店里的特色。又点了一壶本地出的好酒,并一壶雨前龙井茶。
一时,茶水、酒菜皆上了来,由着小二给斟了茶水和酒。贾芸端起酒杯,说:“孙兄,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小弟敬您一杯。”孙老爷忙也端起酒杯,口中连称岂敢岂敢,二人一饮而尽。
贾芸尝着这酒味道不错,笑着问:“这酒可是这里出产的?”孙老爷道:“正是呢,这酒还有个来头。”说着,这孙老爷便讲起了古来。原来这酒名唤刘伶醉,相传晋朝“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因不满朝廷的专权横暴,便千里迢迢到了保定寻访朋友张华。张华造酒款待,刘伶饮后竟大醉三载方醒。孙老爷说的起兴,贾芸听得有趣,二人推杯换盏,杯觥交错。贾芸又乘机问了些生意上的事,那孙老爷酒量浅,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贾芸当成亲兄弟一般。直至店里要打烊,二人方才散了各自归去,还约了第二日由孙老爷做东道,另择一处喝酒。
贾芸回了行馆,洗漱一番后,躺在炕上想着今日在各处看到的情形,又琢磨着孙老爷那铺子的位置,和保定府城内各色女客生意的行情,心里略有了定论。只等明日探探孙老爷的意思,毕竟他也是真心想着结交贾府,又要回了老家去,想来也不会使什么坏心。更有一些生意经也要学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