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在元春的劝解下,略好了些。祖孙两个又闲话了一会子宝玉,贾母从袖袋中拿出那串白玉菩提根的佛珠,递与了元春,笑道:“这是宝玉刚去保定那会儿去寺里礼佛,给他那些姐姐妹妹人人都请了平安符,又给你请了这串佛珠。听说那个寺庙在当地很是有名气,甚是灵验的。我也是老糊涂了,前几次你母亲进来看你,总是忘记让她带进来。这次总算是有鸳鸯提着我,才没又忘了。”
元春接过佛珠,仔细看了,与自己上一世的那串是一模一样,颗颗如玉般明润悦目,甚至是就连那颗红玛瑙的佛头,也和前世那串一样,天然的纹路形成一颗小小的红心。元春轻轻抚着那佛珠,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知弟弟现在的情形如何了。
贾母见她有些意兴阑珊的,知道她是想宝玉了,笑着劝到:“宝玉现在也知道上进了,前几天我听说他先生还教乐他些个经济营生方面的学问,他也是个认真的,特特派了芸哥儿回来去问你姨妈家的大掌柜,又让芸哥儿跟着在柜上学一段日子再回去。”元春是个聪明的,贾母这样一说,她便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心中暗笑自家弟弟找的这个借口还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生意。
元春略一思附,笑着对贾母说:“宝玉一向是个好的。老太太回去告诉他,就说他制的那些胭脂水粉很好,我很是喜欢,若放在外面,怕也是不可多得的。”心底暗想着也不知道弟弟能不能听出她的话外音。
贾母闻听元春夸赞宝玉,心里自是高兴,满口子答应到:“放心放心,我定会一个字儿都不改,写信给他。你若是喜欢,再让他制些给你送进来。”元春笑道:“再制些也没什么,只是切不可耽误了他的功课。不如让他将方子交给了身边的丫头,让她们去弄了来,倒也是便宜。”贾母笑道:“给娘娘用的东西,哪能经那些丫头的手,只有自己家人制了来,方显得亲近。”想了想,又说道:“三丫头她们几个倒是和宝玉一起弄过这些个,不如我让他们制了,给你送进来。”元春笑道:“我只不过是多说一嘴罢了,哪里还用特特的让妹妹们去弄这个,她们什么时候制着玩的时候,给我也制上一两盒子就是了。”元春怕贾母回去真的让姊妹们去弄了这个来,这胭脂水粉闲来无事时摆弄,那叫闲情逸致,若要是特意赶着制了给她,就让姊妹们失了那份悠然自得之心。元春自是不愿意,只好岔开话题。又想着前世读红楼时,一直弄不明白贾母对黛玉婚事的态度,倒不如趁着今天老太太过来,问上一问,也好解一解这困惑。
想到这里,元春笑着说起黛玉:“听母亲说,宝玉读书的事情,黛玉妹妹也是出了一番力的,把林姑父的书挑拣出了不少好的来,都给宝玉送了去。”贾母也乐得和元春谈论黛玉,想着借机让元春多知道些黛玉对宝玉的好,将来让元春赐婚也好说一些。
贾母笑道:“要我说,你这个妹妹真真是个好的,又懂事,又伶俐,虽看着性子有些冷,却待你那些妹妹们是最和善不过的。她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她本来就待宝玉好,又因着你母亲待她好,现如今更是越发对宝玉好了。”元春试探地说道:“黛玉妹妹还有一年就要出孝了吧。她的父母俱都不在了,妹妹的亲事老太太要趁早张罗起来才好。”贾母见元春提起黛玉的亲事,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忙问道:“莫不是娘娘这边有了合适的人家?”元春笑道:“瞧祖母说的,我在这深宫里,上哪里去找什么合适的人家,不过是白说说罢了。姑妈和姑父都去的早,只留了妹妹这一根独苗在咱们家,咱们要善待她才是。要我说,宁可早着慢慢挑,也别等着大了匆匆忙忙嫁了,那倒是对不起姑妈和姑父的托付了。”
贾母见她说的真心,心里打了个谱子,便说道:“我倒是想着把你妹妹留在咱们家里。当初你姑妈走的时候,也是这个意思,才让我派人把你妹妹从扬州接了过来。”元春听了,心里觉得这话倒也能合得上原著中前部分的意思,便笑道:“倒不知要说也哪一个?”元春心知贾母定是想着把黛玉许给宝玉,可这话不能从她口中说出来,若是她说了,那就成了板上钉钉了。若不是宝玉是自己亲弟弟穿了过来的,她自然能顺着贾母和宝黛二人的心思,来一场赐婚,全了前世读红楼时的念想。可是现如今却不同,她还不知道弟弟对黛玉是什么心意,不敢乱牵了这红线。
贾母见元春问,索性也就挑明了,说道:“自然是说与宝玉的。我原先还怕你母亲不愿意,现在看着,你母亲待黛玉也是极好的。还说等天气凉爽了要带着黛玉管家呢。”元春却想着母亲待黛玉虽好,也不过是看在黛玉对宝玉好,再加上用了人家那么多的银子的份上,才如此行事。若说真的聘了黛玉做儿媳,怕是不能,这几次进宫来,听母亲说话的意思,还是觉得宝玉出息了,能娶个更好的。
可是照着黛玉的情形,若是离了荣国府,就如同娇花离了温室,更不要提她对宝玉已是情根深种了,岂不是真的要泪尽而亡?元春想着这些,就有些心疼黛玉,可又不知弟弟是何心思。元春将这事在心中倒了几个来回,也不知如何是好。
贾母见元春不说话,以为元春不同意,心下很是不安,想着女儿女婿临去前,皆是写了信来托付她照顾黛玉,若是这事不能成,怎么对得起故去的敏儿和如海?想起敏儿年纪轻轻就去了,贾母忍不住老泪纵横,又忽的起身朝着元春跪了下去,说道:“求娘娘体恤玉儿,这事若是不能成,怕是玉儿她也不能活了。她若聘到外头去,能有什么好人家,老身就这么一个外孙女,断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磨搓了去啊。”贾母一面说一面哭的是涕流满面。
元春唬得忙起身扶了贾母,劝到:“祖母这是做什么,没得折煞了我。”又扶着贾母在椅子上坐了,说道:“虽说我是娘娘,可是宝玉终归是我亲弟弟,这事也要先商量他,我才好做这个主。若是宝玉不愿意,我自是也不愿的。还是瞅个机会,让我亲自问上宝玉一问才好。”
贾母见元春事事以宝玉为先,并不是嫌弃黛玉,倒也放下心来。慢慢止了哭,说道:“今年正月里若是圣人开恩,仍让娘娘家去省亲,娘娘倒是可以亲口问上一问。”元春也不知是否还能再一次省亲回家去,想了一想,索性便把手中那串佛珠又给回了贾母,说道:“祖母,你将这串珠子给了宝玉,只说是我给他的,让他把这串珠子送给他将来欲共度一生之人,我若回不去,祖母便将那人带来给我看看,我再做主赐婚就是了。”贾母听了,心中想着宝黛二人以往的情分,觉得这份姻缘自是跑不了的,便也接了那串珠子,小心翼翼地放于袖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