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宝玉制的胭脂水粉送到了贾母手上,贾母也喜宝玉与元春手足情深,心中很是欣慰。在送来的信件中,又看到宝玉给黛玉淘涣的两个膏方,心里满是沉甸甸的喜悦。暗想着自己的孙儿自己不会看错,若是把那串佛珠交到宝玉手上,定是第二日就会戴着玉儿手上。
贾母思忖着,命人将王熙凤叫过来。
贾母正反复看着那两张膏方,王熙凤掀帘子进来,给贾母请了安,又见榻几上看到几个匣子,便笑着说道:“老祖宗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赏我?”
贾母逗趣说道:“原本是要给你一样好东西的,现在你这么说,就偏不现在给你了,定要馋上你几天才行。”凤姐故作娇嗔,说道:“好祖宗,您老任家就赏了我吧。不然我这日也想着,夜也想着,心里不上不下的,就跟一百个猴儿在心里挠抓一样。”一行话逗得屋里的人一阵笑。
笑罢,贾母指着榻几上的匣子,说:“宝玉制了些胭脂水粉,这个小匣子里的是给你的。”凤姐忙上前谢了,笑说:“我就说宝兄弟是个好的,在保定还巴巴想着我们。”贾母又指着另一个大一点的匣子说:“这个是给咱们家娘娘的,你拿回去,让琏儿走内务府的明路子进上去。”凤姐接了匣子,又夸了宝玉几句,哄得贾母眉开眼笑。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贾母继续笑着说道:“宝玉给玉儿淘换了两张膏方,说是对你妹妹的咳嗽大有益处。你下个帖子,请王太医明儿过来给你妹妹诊上一诊,看看那方子是否适宜。”
凤姐打趣道:“这宝兄弟是把林妹妹放在心尖尖上了,看来过两年咱们府里就要办喜事了。”一句话说道了贾母的心坎里,贾母故作恼怒,伸出手指点了点凤姐的额头,嗔道:“这也是好胡说的。”
凤姐知道贾母心思,听了并不往心里去,只是笑嘻嘻地继续与贾母逗趣。
贾母又指着几上剩下的匣子,吩咐鸳鸯说:“鸳鸯,你把这些个给姑娘们送过去。”鸳鸯上前领命往园子里去了,凤姐也跟着告辞出来去安排请太医。
鸳鸯叫了个小丫头拿着托盘把那些匣子捧着,先去了潇湘馆,黛玉正准备出门。鸳鸯上前问了安,笑问道:“姑娘这是要出去?”黛玉见了鸳鸯过来,一面说:“听说宝姐姐这几天身上不大好呢,正打算过去瞧瞧。”一面把鸳鸯往屋里让,又让紫鹃倒茶。
鸳鸯进屋,依着黛玉的吩咐坐在绣墩上,吃了一口茶,从跟着的小丫头手里拿了一个写着签子的匣子,递与黛玉,笑道:“姑娘,这是宝二爷从保定送来的胭脂水粉,是二爷亲手制的。老太太让我给姑娘们送过来。”
黛玉伸手接过来了,开匣看到里面两个官窑瓷盒,揭开一看,只见一个里面盛着十数根玉簪花棒,另一个里面则是甜香扑鼻鲜艳异常的胭脂。黛玉是个玲珑心思的,略一想便知这是宝玉在给元春制胭脂水粉时也没把她们忘了,笑道:“难为他想着我们。大姐姐的送进宫去了么?”
鸳鸯叹服黛玉心思灵巧,笑着回道:“老太太已经让二奶奶去给琏二爷说了。”说罢,想了想,又笑着说道:“宝二爷送来的不止这些,还给姑娘淘涣了两张膏方。老太太已经让二奶奶去下帖子请王太医明儿来给姑娘诊脉,看看这膏方对不对姑娘的症状。”
一旁的伺候的紫鹃笑着接口道:“宝二爷待姑娘真真是有心了。”
黛玉听着前头几句只是觉得宝玉心里惦念着她的身子骨,很是感激。待听到后面紫鹃说的那一句时,心里却是猛地一荡,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晕。又想着宝玉以往待她的情分来,便有些发起痴来。
鸳鸯见她这样,也不好多坐,起身说道:“姑娘,我还要去别的姑娘那里,就不多坐了。”黛玉仿若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想着心事。鸳鸯还要再说,紫鹃便拉着她出来,笑道:“姑娘心里有事呢,我送送你。”
鸳鸯笑笑,没有言语,跟着紫鹃往院子门口走。行至门外,二人驻足停下,鸳鸯刚要辞去,却听紫鹃问道:“姐姐这是要先往哪里去?”鸳鸯略有些惊讶,笑着回道:“宝姑娘也是客,我自是先去她那里,然后再去咱们家三位姑娘那里。”
紫鹃思忖了一下,笑着说:“正巧我们姑娘也说要去瞧瞧宝姑娘,我和姐姐一起去吧,回来回了我们姑娘,也好叫我们姑娘放心。”鸳鸯笑着应了。紫鹃叫过一个小丫头,吩咐道:“你去叫了你雪雁姐姐往姑娘房里伺候着,姑娘要是问,就我替姑娘去瞧瞧宝姑娘去,省的姑娘总是惦念着。”那小丫头应了跑着去寻雪雁。
吩咐完小丫头,二人相携着往蘅芜苑去。一面走,鸳鸯一面笑着睨了一眼紫鹃,低声问道:“你这蹄子,又捣什么鬼?”却不想紫鹃长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只往后瞅了一眼跟着的那个小丫头。
鸳鸯心下明白,便朝着那小丫头说:“你先往那边亭子里歇一歇,我和你紫鹃姐姐说两句话。”那小丫头领命去了。
紫鹃这才开口低声说道:“宝二爷待我们姑娘的心,你也是知道。论门第身份,我们姑娘也是配得上的,且最难得的是从小儿一处长大,脾气情性都彼此知道。也不知老太太是怎么想的?”鸳鸯听了,心里一惊,忙啐道:“快住了嘴!这也是你我能说的?”
紫鹃停了半晌,一脸愁容地说道:“我倒是一片真心为我们姑娘.替她愁了这一二年了,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疼着热的人?我也不怕你和老太太去说,前段日子老太太一病,唬得我这心里不上不下的。公子王孙虽多,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要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夕,也丢在脖子后头了,甚至于为妾为丫头反目成仇的。若娘家有人有势的还好些,若是我们姑娘这样的人,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说罢,便掉下泪来。
鸳鸯知道紫鹃是个聪慧的,却也没想到她能想的如此通透长远。不禁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姑娘的意思?”紫鹃忙道:“这是我想的,我们姑娘年纪还小,哪里能想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