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夏身为主人,当真是长袖善舞,与每个赴宴之人都亲切交谈,聊聊诗词文章,更是当场行个剑舞,众人更是喝彩鼓掌。
王奇暗叹步县令当真不适合官场,就应该当个酸儒行侠客。
“奴家是如意坊苍凝,见过平乡伯。”一个眉如翠羽雪肌细腰的女子,对着王奇行了万福礼。
此女真是惊艳,王奇不想用语言描述太多,反正又收不了,微微作揖回礼,轻声道:“这位小娘子可有甚事么。”
王奇头戴网巾,一身青色的直裾,腰间配饰玉带,一双木屐,着实气质非凡。周边一些女子想靠近却又不敢,哪想到这苍凝捷足先登了。
苍凝却不想他语气如此平静甚有远离之意,心思有些黯淡,遂不再说话飘然远去。
王奇也知道有些不礼貌,人家明显要搭讪的嘛,为何装清高呢?应该说见过小娘子,然后再说我们那边聊。
一个个穷酸儒生过来行礼,王奇一一回礼,至于姓名大抵是记不住的。
只见步夏在那小溪边恭敬迎着四抬大轿子,轿子下来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富贵绸缎衣袍,少的二十多岁,身穿儒袍,长相一表人才神色有些自傲,又是个鼻孔向上的玩意。
众人见那老者纷纷恭敬相拜,尊称国丈。国丈?湖州有嘉靖帝的老丈人?那应该是沈贵妃了,王奇不敢耽搁立刻前去拜见。
“在下王进之拜见国丈大人。”王奇微微作揖见礼道,这沈国丈面色红润有光泽,手里提着大玉色茶壶,果然好悠闲。
沈国丈一见王奇,虚扶一下说道:“老夫可算见到平乡伯了,平乡伯的几首诗老夫可是喜欢得很。”
你个老头子也喜欢情诗?本伯爷可是不信,王奇故作惊喜,满脸推笑道:“真耶?在下何其有幸。”
两人互相吹捧,颇有些外戚勋贵相逢恨晚。明朝外戚也会有个爵位,这沈老爷顶了个伯爵,咱王老爷也是个伯爵,这不都是勋贵了么。
至于巴结这沈老爷?谁愿意巴结他,沈贵妃至今无出,所以无甚影响力。这沈老爷家族尚可,吴兴沈家,但也没官场影响力,想来也是,明朝的外戚家族还能怎么混官场。
又闲谈两句,沈老爷去寻好友打招呼。
“那位是?”见那青年男子鼻孔朝天,王奇悄悄问着步夏。
步夏满脸不屑说道:“咱湖州府推官的公子,听说还是湖州岘山社成员,所以摆着个臭脸嘚瑟。”
王奇懂了,湖州岘山社,起初是工部尚书刘麟创办的,在湖州影响力很大,先前只是文学思想社,发展到现在已经有结党的趋势。
就这也能自傲,估摸着又是草包货色,也不来跟本伯爷打招呼,真是不懂礼仪!
曲水流觞,以山川大地为酒桌,以作诗饮酒为能力,享受浑然天觉的野趣,这就是所谓的情调。
不就是文人墨客装哗么。
大伙都挺乐的,可不能到自个这里拉胯,于是王奇也附庸风雅酸文假醋一番,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大伙都鼓掌称赞。
王奇感慨,昔年东晋王羲之曲水流觞开始,唐朝宋朝都是很正规很庄严很需要文化水平,到明朝中期就完全是凑热闹结识人脉了。
大伙谁听你说啥啊,都忙着递名刺调戏身边勾栏女子去了。
王奇见状也没甚兴致了,早点溜之大吉才是。
步夏又在起身舞剑,觉得自己仿佛是公孙娘子一样,边舞剑边唱乐曲,还让旁边的女妓伴舞。
那推官的公子大拂衣袖,高声呼喊道:“听闻平乡伯擅长诗词,何不献上一首。”眼睛却瞄着天边,不屑一顾。
众人纷纷放下酒壶杯子,都在拍桌应和。有人觉得不妥,这人如何能这么任达不拘妄自尊大,竟都不看平乡伯一眼。
王奇就气炸了,不给本伯爷行礼就算了,还“献”!这里谁配用献字,这又是哪个草包玩意!
推开几乎黏在怀里的勾栏女子,起身拍桌子怒喝一声:“汝是谁?安敢如此放肆!”
草包公子怔怔,被王奇的气势吓到了。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妥,遂梗着脖子道:“平乡伯为何咄咄逼人,以官身欺压小民耶?”
众人皆在吃瓜,包括沈老爷都在饮酒看热闹,暗道此人真是草包玩意儿,至于步夏,剑还没舞玩呢。
王奇真是气笑了,这世间果真有这种不知所谓的人,不是伸脸让踩么。
这还犹豫什么,直接打脸去吧,还用什么语言打脸,行动去吧。王奇在众人惊愕呆滞的目光中,跑十步路直接甩手,
“啪!”王奇狠狠甩在草包公子的脸上,清晰泛红的五根大手指。
“汝这不知好歹的玩意儿,我是勋贵爵爷,不需要用官身来打你。”王奇脸色寒霜,怒斥着草包公子。
草包公子二丈摸不着头脑,脸色很委屈,为何打我耶?摸着快要肿起来的脸怒道:“吾要去府城衙门告状,吾要找同窗一起参你!”
“奉陪到底!”王奇丢下话后拂袖回自个座位,那勾栏女子又想贴过来,王奇赶紧推开,可别再吃我豆腐了。
伯爷气也消了,那大伙开始劝架了,什么公子就算了吧,伯爷只是为你挠痒痒,伯爷只是为了活跃下气氛。
那沈老爷打个圆场,笑呵呵说:“平乡伯何不吟诗一首,大伙可是盼望已久,”
“好!”步夏舞完剑大声喝彩,期待的眼神看向王奇,若是王奇作了首好诗,此次流水曲觞岂不是名传江南?那他步夏更是湖州的风流名士了。
王奇也想卖弄显摆一番,看了眼天边深思片刻就吟道: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好!”
“平乡伯不愧是闻名江南的才子,此行不虚。”
“虽没到二月,但那惬意悠闲吾等已经感受到了。”
“流水曲觞才气十斗,平乡伯独占九成九。”
反正都是吹嘘呗,王奇脸上有些自得,还瞪了那草包公子一眼,草包公子赶紧低头。
步夏持笔墨用宣纸把诗记下来,请王奇署名,王奇推却不过,就依了。
其余众人自我良好的也吟诗作词,还有绘画的吹笛子的和讲经义的,倒有些百家争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