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南郁很小的时候的照片。

大概只有十岁，看照片背景应该是在医院。

所有人都去篮球场看比赛了，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风扇咯吱咯吱地转着。

沐辞盯着手机屏幕，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赤着双脚站在落地窗前。

她的头发被梳得很整齐，除了两眼无神地发呆之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南郁总是完美的像一个洋娃娃。

教室门口有人走了进来，沐辞轻轻摁了息屏键抬头。

杨安好甜甜地朝他笑：“你怎么不去打篮球？”

“太热了。”沐辞随便翻开了一本书。

杨安好坐到男孩身边的空位上：“我也觉得热所以就回来了。”

沐辞没有说话，这反而让别人觉得他很乖，又乖又安静的男孩子总是能激发女孩子的母性。

“沐辞，”杨安好喜欢他的名字在舌尖跳跃的感觉。

“你想好选文科还是理科了嘛？”

桐城一中高三就要文理分班了，作为分班后班级教师资源的分配依据，这次期末考试相当重要。

“你是想进文科班还是理科班？”

女孩的眼睛从不舍得从他的脸上移开。

像沐辞这样优秀的学生，肯定被很多老师垂青，但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他这里。

男孩翻页：“都行。”

杨安好有些气馁：“你是不想告诉我嘛？”

沐辞合上书，那双琥珀色在阳光下更加透亮。

他看着杨安好的眼睛，声音若有若无地夹杂了挑逗：

“你去哪我就去哪儿……”

是故意说给她听。

女孩的脸立马红了起来，心脏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真的？”

沐辞只是看着她笑，还没等他再开口，杨安好已经先被他看的不好意思。

她起身离开：“我去看他们打球了。”

杨安好逃离了教室后，漆黑的手机屏幕上倒映着男孩笑意消散的脸。

沐辞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最后将手机反扣在桌面，耳边有一句话在反复盘旋，宛若刻骨的魔咒：

“你明明长得更像我……”

——像我一样的虚伪。

汽车在校门口稳稳停住，南郁推门下车，南秋山也紧跟着滑下车窗：

“南南，我送你进去吧？”

这一路上两人除了开头聊了几句，后来就没再有过交流。

南郁自顾自拎了书包：“我是上高中，又不是小学。”

“那，那你要是不舒服记得打电话……”男人局促不安。

南郁：“我知道了。”

篮球场上依旧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南郁经过的时候，正好是八班对一班。

她看了眼比分表，付司哲那家伙果然没有给他们面子。

一班那群文弱的男孩整场下来竟是一分都没抢到。

球场上的少年意气风发，脚下走位灵活，一系列的假动作让对手目接不暇。

终于，男生一跃而起，抓着球的指尖稍稍用力，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空心三分球！

“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子们刺耳的尖叫差点震破南郁的耳膜。

球场上没有看到沐辞的身影，看来男孩对这项挥洒汗水的运动没什么兴趣。

既然不运动，那么好的身材是从哪儿来的？

啧啧啧，再想下去她就要流鼻血了！

目光重新看向球场，付司哲他们早就被啦啦队包围了，手上的矿泉水多得抱不住。

南郁笑了笑，还是选择回教室。

如她所想，教室里果然是空荡荡的。

不过连童诗雅也不在倒让她挺意外的，那姑娘也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啊。

南郁回想了一下终于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付司哲的专属秀场，身为他脑残迷妹的瑶婷婷居然也不在？

似是无奈的摇头。

这群老朋友真是一逮到她不在就作妖。

雪白的瓷砖，水声滴答。

洗手台的的水还在汨汨地流着。

童诗雅慢慢将手臂上的污渍洗去，然后将掌心盛水，一点一点浸湿蓬乱的长发……

“你怎么这么弱啊。”南郁出现在她身后，把她狼狈的样子尽收眼底。

童诗雅没有回应，继续整理仪容。

“她们怎么你了？”

南郁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毕竟她只能看到女孩身上的水渍。

水龙头被轻轻按上：“她们什么也没做。”

鬼才相信这种说辞，但南郁也没有拆穿她。

童诗雅的发梢还在滴水，可怜兮兮的样子总让南郁情不自禁想到沐辞。

默默掏出纸巾替她擦拭水珠：“那你能告诉我她们找你有什么事吗？”

少女突然的温柔让童诗雅有了片刻的失神：“她们想知道我和付司哲的关系。”

南郁顿了一下，果然又是因为他。

“然后呢？”

“我什么也没说。”

也没有把她和付司哲是表兄妹的事说出去。

“然后呢？”南郁继续问着。

童诗雅摇头：“没有然后了。”

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南郁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只能又重复了一遍刚开始的话：

“你真的是……太弱了。”

水珠都已擦净，南郁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纸巾被揉成一团后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稳稳落入纸篓。

整个姿势和付司哲投篮时的感觉不相上下。

童诗雅总是被女孩身上的自信所吸引，现在她更觉得南郁的身上在闪闪发光。

视线与之对上，童诗雅却又不敢直视：“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

南郁愣了好久才意识到她在回复自己刚刚的话。

她忽然觉得这句示弱的话十分有趣。

“那好吧！”温软的手覆上女孩的头顶，一下一下，似是安抚：“那我们诗雅还是很厉害的嘛！”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好像从童虎开始赌博，林桂碧日夜以泪洗面开始，这样的话，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那一刹，窗外的阳光仿佛烟花般炸开，星光碎片宛如甘霖洒进了某个阴沉灰暗的心。

就是那张自信地发光的笑靥瞬间定格在童诗雅记忆的深处，然后她发现……

桐城的夏天，真的好热。

当天下午，某些人就收到了应有的警告。

“九班又出事了？”

“不是那谁被教训了嘛……”

“又是南郁？”

“好像马茹被她……”

“谁是马茹？”

“瑶婷婷的跟班呐！”

付司哲听着周围的八卦声简直快要一个头两个大！

反而当事人还没有一丝丝悔改的态度：“帮她换个发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当时他心里差点就生无可恋了。

付司哲：我的大小姐！你不为自己的名誉着想，也得为生活艰难的付局长着想呐！！！

深夜，在教育局加班的付家书莫名后背一凉，总感觉有什么威胁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