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旭没有用手去擦脸上的泪水,依旧落寞的坐在地上,神情悲凉的说道:“自从我娘走了以后,我就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要高中一次,不为做官,也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我娘。”
“岁月无情,落花无意啊......随着我年龄越来越大,我发现自己走得也越来越慢了,以前只需要走三个月就能赶到京城,现在却要用上五个月的时间,我知道,我老了..........”
“我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了,去一次就少一次,去年我满怀希望的花了六个月赶到京城,以为自己一定能够中榜,没想到.......”范旭说道这里的时候无奈的摇了摇头。
“站在京城的城门外,我回望着那宏伟壮观的城门,自己这一辈子看了三十几次,第一次感觉,明明这城门离我这么近,但却觉得异常的遥远,遥远到我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当时我其实就已经清楚了,这一转身或许便是下辈子了,咳咳咳....咳咳.....”
范旭说完,便连续不断的咳了起来,看样子十分的难受。
云中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所以,你去牛头村的时候恰巧遇到了身受重伤的鬼夜行,是吗?”
范旭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准备了解自己,突然就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那黑影极为虚弱的对我说,只要我能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内,他便能让我越活越年轻。”
“所以你就答应了。”云中子平静的说道。
“唉,为了死后有颜面去见我娘,我答应了。你们修仙就为了长生,但我却只是为了想中一次榜而已。”范旭淡漠的说道。
叶伏凤沉默的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他此刻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眼前的这位老人,释怀心中那坚持了一辈子的执念。
他跟范旭的感情,与铁刀和云中子不同,虽然这半年来他一次都不曾去过那‘四熟书院’找范旭,但范旭一直都在他的心中占着一个位置。
他还打算自己离开清水城的时候,去拜访一下范旭,道个别,没想到现在居然走到了这个地步。
“那韩家的灭门一案..........?”铁刀站在一旁,略微沉默的问道。
“是鬼夜行所为,那时候的他极为的虚弱,需要许多的鲜血来滋补自己......我想要阻止,但我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韩家惨案虽并不是我心所愿,但确实和我脱不了干系,若我没有为了一己之私答应这鬼夜行的话,事情便不会发生,罪孽啊.......罪孽啊........”范旭痛心疾首的扬天大喊道。
叶伏凤望着范旭心中五味杂陈,就如范旭所说的那样,若是他没有答应那鬼夜行的话,那韩家便不会遭遇这无妄之灾。
这韩家惨案的罪行,也有范旭的一份在里面,叶伏凤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无奈。
就在几人各自想着各自脑中之事时,突然一丝黑色的雾气,从范旭的背后,缓缓的钻了出来,想要趁着没人注意之时逃跑。
突然,原本呆呆坐着的范旭,突然双目一怒,大叫一声:“想跑?”
范旭的这一声怒喊,顿时便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云中子也大喊一声:“不好,这鬼夜行想要逃跑。”
叶伏凤闻言,眉心微蹙,快速的朝范旭那边冲了过去,随即妙笔一转,对着范旭身体四周就画了一个圈。
“画地为牢”
这一式‘画地为牢’是他在这半年之中,观察体内山岳之力而创的,可以困住同等修为的大部分修士一炷香的时辰。
随着叶伏凤嘴唇轻启,顷刻间,范旭的周围便被一道金色的圆圈给围了起来,那一丝黑色的鬼气刚想要逃,但一碰到金色光圈的边缘,顿时便被拦了下来,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圈内乱窜了起来。
叶伏凤冰冷的说道:“杀了那么多人,还想逃?你掳走的那些小孩被你藏在哪儿了?”
“同为修道之人,没想到你们为了几个凡人,便要赶尽杀绝,你们想要找回那些小孩?哈哈哈........我告诉你们便是,他们就在离这里不到一离的山洞之中,你们去救啊,去救啊....哈哈哈......”
见自己最后的一丝逃生机会都被断绝后,鬼夜行彻底的放弃了求生的念头,开始癫狂的大喊大笑了起来。
“哼,一个鬼修,也配与我们相提并论?”云中子冷哼一声,直接隔空一指,一道金光便打在了不停摇曳的鬼气之上,顿时又是一阵惨叫传出。
鬼夜行一声惨叫后,便直接把鬼气全部没入了范旭的身体,冷笑着说道:“死老头,你以为我跑不掉,你就能活了?哈哈哈哈.......要死,那咱们就一起死,我不出来,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来呀...来呀....灭了我呀,我倒要看看,我死了,这死老头能不能活,哈哈哈....”
云中子双指朝上,指尖有一道三寸长的火焰,在不断的跳动,听到鬼夜行的这翻话后,不由皱眉犹豫了起来。
叶伏凤虽然能够困住这鬼夜行,但却不知如何消灭他,顿时朝云中子看了过去,看到云中子脸上严肃的表情,顿时知道要消灭鬼夜行有些棘手。
“云兄,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消灭这鬼夜行?”叶伏凤面前凝重的问道。
云中子摇了摇头,说道:“灭他不难,但此刻他已经完全缩在了范先生的体内,若是要灭的话,恐怕..........”
叶伏凤听到这里,顿时便明白了过来,不由神情复杂了起来。
今晚鬼夜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逃走的,但若是要以范先生的命去换的话,叶伏凤顿时也纠结了起来。
在他心中他始终认为,范旭虽心甘情愿让这鬼夜行上自己的身,随后造成了韩家惨案,但这确实不是范旭的本性。
在他心里,那个一脸正气,儒雅不凡,时而还有些顽童般可爱模样的老者,才是真正的范旭。
这作恶之人只不过是鬼夜行罢了,与范旭没有一丝关系。
就在大家纠结之时,沉默已久的范旭,突然抬起了头,随后一脸淡笑的望着云中子说道:“这位道长,动手吧,无须犹豫,范旭本早就该是死人一个,苟活了半年,却造成的这些惨案,我难辞其咎。”
云中子转头朝叶伏凤望去,像是在等他表态一般。
“范先生,我知道这些并不是你的本意,你又何必把这些罪揽在自己身上呢?”
“呵呵,叶老弟,范某能够在天命之年认识你真是幸运啊,你我在李大壮家中饮酒畅谈之景,历历在目,若有来生,范某愿再与你把酒言欢,这一辈子,我....累了。”
叶伏凤心中突然涌入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悲哀,自己现在用画地为牢把鬼夜行给困住了,但范旭在很早很早以前,便用执念为自己画了一座心灵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