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娘一愣，倒是没有先开口拒绝，问道：“伤的很重？”

叶正文点头：“左腿的小腿骨砸断了。”

“你拿钱是……”陈芸娘犹豫了一下，“这钱到底是借的还是给的？”

叶正文不说话了。

陈芸娘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当家的，你说话啊。”

“这……”叶正文面带难色，“芸娘，他毕竟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

“那舒儿呢？二郎呢？我呢？”陈芸娘心中难平愤懑，“当家的，这么多年，我没有拦过你一次，可结果呢？他们却在盘算着卖我的一双儿女，当家的，你就不为我们娘仨想想吗？他们有手有脚，却要我们来养活吗？”

叶正文满脸愧疚，“芸娘，我……”

陈芸娘背过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荷包，摆在了叶正文的身前。

“钱都在这里了，你看着吧。”

叶正文看着荷包，心里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芸娘，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陈芸娘觉得心里像是被打了一拳，心口处一片绵密的疼，“我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这钱怎么赚来的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们的舒儿才十一岁，每天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你能心安理得的花用？二郎还念不念书？舒儿的嫁妆还要不要准备？你这个当爹的不为孩子考虑，我这个当娘的却不能，银子只有这么多，你拿走了，二郎开春也不必去什么学堂了，就在家待着吧，学学跟人学种地也好，至少饿不死他！”

“芸娘，你莫说气话！”叶正文辩解，“我何时不为孩子考虑了？二郎的束脩，舒儿的嫁妆自然是要准备的。”

“你拿什么来准备？你手里的钱转手就都给了主宅那边，这么多年了，你算过补贴多少了吗？”

叶正文面色一沉，“我毕竟是长子，当年爹娘也是辛苦供养过我的，二弟和三弟也都帮扶过我不少。”

陈芸娘泫然欲泣，“你有你的道理，我也不想和你打嘴仗，你爹娘弟弟们是什么德性，你心里清楚。那钱你都拿走吧，多的钱我这里是没有了，你可以去问问舒儿，让舒儿给你不是，你是她爹，她向来孝顺，肯定给的。”

叶正文觉得陈芸娘是撕了他的脸皮，心头也生了气，“芸娘，你我成婚十五年，你今日怎的这般挖苦？芸娘，你变了。”

“我是变了。”陈芸娘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我若不变，这一双儿女还要继续让人欺负吗？”

“芸娘……”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外，是叶云舒的询问声：“爹，娘，你们睡了吗？”

陈芸娘和叶正文互相对视了一眼，叶正文便道：“准备睡了，可是有事？”

“没有。”叶云舒沉默了片刻，“只是听见似乎有争执，过来问问。”

话音落，寂静一片，良久，陈芸娘才开口道：“舒儿，没事，我和你爹只是在商量，天寒，你进屋睡吧。”

“好。”叶云舒也没有继续问，转头便回了屋。

陈芸娘和叶正文也不在说话，吹了灯，各自一床被睡去了。

翌日。

叶正文早食都没有吃便去了主宅那边，陈芸娘在叶云舒面前倒是还正常，叶云舒和肖明廷一走，脸上便是一脸的忧郁，闷闷不乐。

陈雪娘让叶云重带着周方银去村里玩，等孩子离开，才对陈芸娘道：“阿姐莫不是因为我和小银与姐夫拌嘴的？”

“你说什么呢。”陈芸娘嗔怪道，“不说你是来帮舒儿的，就是过来住几个月，你姐夫也不可能说不是的。”

“那你们昨晚闹什么？老叶家那边？”

昨夜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小，除了叶云重和周方银外，其余三人都听见了，只是为何争执却是不知晓。

陈芸娘叹了一口气，将昨日的事说了一遍。

陈雪娘一笑，道：“这么多年了，大姐该是了解姐夫的，又何苦争执。”

“就是因为了解，这才气不过。”陈芸娘面上仍旧愤懑，“如果这钱是说借，我倒也不那么生气，可每回都是理所当然的拿，凭什么我们就该养着那边，舒儿的爷爷奶奶不说，那二叔三叔难道也是需要人来养活的吗？早些年我们那般苦，也不见他们帮衬，我和你姐夫自己赚的钱给了就罢了，可如今家里的银钱都是舒儿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我的舒儿那么小，我一想到她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吸血虫，我就心里难受。”

陈雪娘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陈芸娘的背，安慰道：“回头再与姐夫好好说说，姐夫也疼爱孩子的，肯定能理解。你就不要多思多虑了，怀着身子呢。”

陈芸娘点了点头，眉头却依旧紧锁。

老叶家这边。

“老大，钱呢？”一踏进门，叶李氏便急切的问。

叶老二这次伤的不轻，看大夫抓药就花了六百文，后续还得继续喝药养着。

叶正文脸色微红，道：“娘……”

叶李氏一见叶正文的样子，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你婆娘不给？！”

叶正文连忙解释，“不是的，娘，如今家里也是没钱了。”

“你们能没钱？”叶老三揶揄，“那个姓肖的小子能拿钱给你们买摊子，拿点给老二怎么了？上门的女婿就是一家人，自家长辈还舍不得了？”

叶正文闻言，脸色顿时一沉，“三弟，明廷虽是入赘，但并非你想的那样，此话不要再提。”

叶正文甚少有这样的表情，上次见到还是卖叶云重那次，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叶老三便呸了一口，不再提这话了。

“你们不是还有个摊子吗？”叶李氏忽然想起了那个据说生意不行的摊子，“反正生意不好，卖了不就有钱了？怎么也得有个七八两银子吧？”

叶正文觉得心头有点不悦，闷声道：“那摊子是明廷出的钱，舒儿在忙，我做不得主。”

“你是她爹，你怎么就做不了主了？！”叶李氏怒道，“我看你就是不愿意，丧良心的，你二弟躺在床上这样了，你这个当大哥的竟然如此自私，竟不舍得拿钱出来帮帮你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