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哄着阿令睡好后又替她掖好挡蚊子的纱帐,轻手轻脚的关好门,还特意嘱咐了店家莫要打扰。
绕路到翠玉园的后院,蹲守了半天直到黄昏才等到纪则散了园子里的酒宴,幸好在临城时没有荒废学业,轻功尚且能过得去,纵身一跃跳到墙头,利利落落每十尺一张符的布好阿令的天罗地网。
看着被自己贴的十分齐整的墙头,赵旭十分满意的拍拍手,然后心情愉悦的从墙头上跳下来。
虽说这种摸黑翻人家园子,捯饬人家墙头的行为不甚光彩,但是为了他师父的千秋大业,区区亲王颜面算不得什么。
这么想着,他就走到了熙熙攘攘的饕餮巷,和一群升斗小民抢起了五钱银子一份儿的酱肘子,念及阿令虽然爱吃这类吃食,却偏偏是个最怕腻的,所以临回翠松居时又特意跟半月客栈的厨房要了一份薄荷杏仁酪,赵旭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当的还是很贴心的。
一手是油纸包着的酱肘子,一手是冰冰凉凉的酥酪,那手肘推开门,咯吱一声,木门的摩擦声就惊醒了正睡着的阿令。
阿令虽然醒了,睡意却未消,反手抓了手边的枕头扔过去,险些砸到赵旭的脑门上。
“师父!我可是忙前忙后了半天来给你送吃的的,没道理谋杀亲徒弟吧?”
阿令依旧闭着眼,翻个身,寻思着给自己找了个正对的赵旭的地儿才用半梦半醒的酥酥软软的声音嘟囔着,“枕头里填的是荞麦壳,死不了人的。”她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来晃了晃,“吃的拿来,为师睡饿了。”
“师父下来吃吧,躺着吃东西对胃不好。”赵旭不怎么想把吃的给她送到床边。
阿令嘟着嘴,蜷了蜷身子,头埋在被子里发了会呆才慢慢坐起来,笑的眉眼弯弯的撒娇,“那我在床上坐着吃。”
阿令清醒时一般爱对他摆师父的架子,唯有现在这种半梦半醒的时候,整个都柔软的不像样,笑的像蜜糖一般,让别人狠不下心来拒绝。
“快些好不好,乖徒儿。”阿令双手交叉搁在下巴上
“虽然我确实是你徒弟,但我年岁比你大,一口一个乖徒儿的显得我很不体面的好不好。”赵旭嘴上虽然还在讨着便宜,却慢吞吞的走过去,一边帮她解开油纸包上的系绳,一边给她递汤匙。
杏仁酪上头浮了一层薄荷碎叶,夏日里嚼在嘴里很是清凉爽口,杏仁香的清冽,乳酪香的浓醇,糅在一碗酥酪里,刚好解了酱肘子的油腻。
阿令自己挑的吃食,味道自然很合胃口,她吃的欢喜,也不时喂赵旭一口,随便听他抱怨一番纪则的续弦婚宴是如何如何的阔气,如何如何的逾矩。
礼制什么的,阿令不大晓得,也不大在意,反正她向来是要最好的,除了这两年风餐露宿,过得不大体面,其余她想要的无一桩一件没有得到,也无一人敢同她争抢,所以那些几品官吏成亲礼该是什么规制……她不晓得。
不过自家徒儿嘛,还是要宠着的,阿令摸摸头安慰他,“没事没事,那纪则怎么说也就是一个在临城排不上名号的小官儿,说不得是哪里贪墨了半辈子的银两才来这儿挥霍一回呢。”
“师父是说本朝吏治混乱,官员腐败吗?”
“怎么会!”阿令晓得远在天边的那位皇帝陛下是她这乖徒儿心里朗月清风般的神仙人物,自然不能当面触他底限,说他哥的皇帝当的不大好,“我朝陛下英明神武,吏治清明,河清海晏,万国来朝。”
阿令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虚伪,但她徒弟喜欢听,那她说说就好了,反正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
能软硬兼施的把乖徒儿哄得服服帖帖的,阿令还是很满足的,她把碗往外推了推,伸了个懒腰说;“为师吃好了。”
“才吃这么点儿?枉费我在大街上给你排着小半个时辰的队,又在客栈油气熏天的厨房里等了半……”赵旭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腰上被黏了什么。
是阿令的两只胳膊圈着他,整个上半身先是贴着他的胳膊,随后在他一抬手间,滑下去,趴到自己腿上闭目养神,只露了一头柔软的头发和半张侧颜。
“师父,徒弟怎么说也是有婚约的,你这样躺在我怀里是不是不大合适。”赵旭嘴上开着阿令的玩笑,笑她为师不尊,却不曾推开她,反倒是拿了拿碍事的胳膊让她靠的舒服些。
“师父躺这儿是因为这儿躺着舒服,师父虽然垂涎美色但也还没饥不择食到对自己的小徒弟下手的地步。”阿令笑了笑说:“况且我们这样就算是要觉得不合适也该是我未婚夫来发表意见,你那八竿子打不着的未婚妻可不曾这样把你放到心上过。”
赵旭拨弄着阿令额前的碎发,“诚然,本王这般丰姿俊雅,确实是你未婚夫吃醋的几率更大些,不过师父,你是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夫啊?”
“昨儿。”
“昨天你不是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的吗?”赵旭回忆自己昨天确实寸步未离的和阿令待在一块,他恍然道:“难道是那个弹琴的小白脸?还是午膳时明明坐我们隔壁桌却偏要粘过来同你喝酒的那个莽夫?”
“首先,我们早上见的不是小白脸而是我揪来打听消息的纪则府上的琴师,同我喝酒的那位玉树临风的郎君也不是什么莽夫,人家虽然拿着剑,确实正正经经的两榜进士探花郎,很有学识的。”阿令翻了个身说,“其次,我并没有说我有什么未婚夫,你师父我是天外飞仙,凡人都配不上的。”
赵旭呵呵了两声。
阿令伸手也不知是在他脑门还是胸口上敲了一下,不过以赵旭的身量算,应当是胸膛的可能性更大些。她懒得再和赵旭纠结这种问题,所以捏出一幅困倦的嗓子说:“不说了,为师要再歇会儿。”
“好。”赵旭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