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三 前尘往事(1 / 1)陈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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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过,冷月星辰终于渐渐失去了光泽,徒留一轮金灿灿的朝阳徐徐升起,融尽所有冷清与朦胧,仲夏的热烈,躁动,终于又清晰的复刻在翠玉园里。

草木依旧生机勃勃,菡萏依旧清香四溢,竹桥上的血渍还未来的及清洗,一群蚊蝇凑上去,不知忧愁的贪婪索取。

婚仪束了满园的红菱,今晨起时,曦光洒落,颜色艳丽如昨,庭院里丝竹铜锣摆放依旧,可却是再难听到喜乐了。

赵旭搬了凳子在床前让阿令坐下,自己则站在阿令身后手抻着搭在她肩上,低头看着床上裹着一层棉布的纪则,阿令动手虽狠,可医术却是很顶用的,昨夜还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人,只隔了一夜就养回些血色,看着倒不像昨夜那么没生机了。

屋里没有别人,纪则正想向阿令道谢却被她客气的回绝,“纪大人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昨夜承蒙仙师与诚王殿下搭救,下官感激不尽。”

“你认识我?”赵旭有些好奇,自己从前似乎不曾见过这号人物。

“殿下加冠时臣下曾有幸去观礼,只是臣下站的离礼台远了些,殿下不曾留意而已。”

“哦。”赵旭点头,似乎还挺满意纪则的回答,他在临城加冠时,纪则尚未外放,按他当时的阶品确实有资格去观一观他的冠礼。

“大人的伤看着已有起色,不知可能同我说说话?”

“仙师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臣下一定尽力。”

阿令伸手要过路上托赵旭拿着的画,随手摊在纪则眼前问,“昨日误入了大人的书房,觉得这画很有趣,不知这画中人可是大人的结发妻子?”

纪则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画,而后缓缓地抬起手,伸过去,似乎想要摸一摸画中人的鬓发,病中迷离的眼神瞬间有些湿润,似乎是在叹息,也似乎只是因为那一身剜肉剔骨的伤痛而使喉咙有些黏腻,可声调总归与方才不同了。

在手指碰到画中人的鬓间的簪花时,又突然抽回了手,阖眸说:“若雪她……确实是我的结发妻子,也是我此生最最放不下的人。”

赵旭往前凑了凑,探着头唏嘘道:“果然和柳夫人很像......不对,应该是柳夫人果然和她很像。”

赵旭在路上就听阿令说了画上的事,一知半解,却连画中人的真容都还没机会瞧上一眼,此刻画中妇人出现在眼前,确实娴婉宁静。

“若雪吗?只瞧画中人的气韵便知是个冰雪般通透聪慧的女子,倒也不曾辱没了这个名字。”阿令的语调轻快又诚恳,像极了与人初见时客套的夸赞对方的名字与样貌,她冲纪则笑着说:只是不知道先夫人是因何亡故的?”

纪则侧过头去,兀自伤怀了许久才又转过了看着阿令说:“若雪是病故的,当年我刚刚入仕,一心都扑到官场上,连她病了也不曾好好照顾,才让她芳华早逝......”

虽然是方才偏过头去背着阿令编出的鬼话,可神情语调确实满满做不得假的愧疚,阿令点点头,权当接受了他这分说辞,笑着又问:“那大人的第二位夫人呢?也是病故的?”

纪则摇摇头,“是意外,当年我带她回沧州祭祖,恰巧遇到山石崩塌,她为了救我……死在了乱石之下。”

真假参半,话说的滴水不漏却有些无趣,阿令向后靠到赵旭身上说:“那大人的情路可真是坎坷多舛。”她挑挑眉笑着说:“那……大人的第三位夫人呢?”

“思思吗?思思很好啊。”在提到他新娶的这位夫人时,纪则的语气终于稍稍有些放松,虽然这屋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肯明媒正娶一个女使,只是因为柳思思有一张与他发妻一模一样的脸,可即便只是长得像,对纪则来说,也足堪慰藉了。

纪则轻声说:“我会一直护着她,不会再叫她有事。”

“大人说的倒是铿锵有力信心满满,可罪魁祸首不除,大人能护得住柳夫人吗?”

“仙师不是已经收……”纪则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或许从阿令一进来时他就一直在说错,只是没有人点破,他就也那么骗着阿令,骗着赵旭,也骗着他自己。

阿令依旧是笑着,轻触夜里同沈复一起发现的那个机括,细微的响动,阿令当着纪则的面抽出一张符纸,符文背对着纪则,他瞧不见,却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

“仙师怎么能……”

“怎么能将它取出来吗?”阿令笑靥如花的说:“给大人这张符纸的人是否告诉过大人,若是将这符纸藏入亡者的画像中,供奉十年就能化尽戾气,让亡者往生吗?”

“仙师怎么知道?”终于被一张符纸点破了他心中的阴霾,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阿令问。

“玄天观的安魂符不过是我师门中传出的最不入流的技法,难道没人告诉大人,安魂符的功效与画符者的灵力有关吗?先夫人画像中的安魂符,其实没什么功效。”

“那我这些年岂不是……白白误了若雪吗?”

“误便误了,生前业障未偿,黄泉路上,又岂能走得安稳。”阿令坐直身子,有些不耐烦再与纪则互相扯皮,所以很干脆的说:“大人若是怜惜先夫人死后安宁,不妨先来说说昨夜来找大人的那只女鬼。”

阿令一路奔波来到澄州本就不是为了成全纪则的一片痴情,一腔热血。

她是捉鬼师,自然是孤魂厉鬼的事更重要些。

纪则忍着伤痛要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很艰难,阿令没有起身扶他,赵旭也没有,他很小心的扯着被子用力,像是害怕撕裂了伤口,又好像是故意拖着,想起的慢一些。

可再怎么拖着,不还是要起来吗?再怎么不想记得,不还是发生了吗?

纪则坐起来,靠在床头,紫檀木上的浮雕有些硌得慌,碰到伤口上,一瞬间疼痛撕裂般的沿着骨髓蔓延,刺激着他的思绪,让那么多年前的事,都在此时此刻都变得那么清晰。

纪则低着头说:“她生前叫李如兰,是我的旧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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