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失神失的有些彻底,以至于那姑娘走后许久才发现自己正木讷的站在春日宴门口捏着那姑娘扔下的银铃铛。
都还没来得及问一问那位姑娘的名字……为什么打架?是和别人抢首饰吗?珊瑚手钏还是翡翠簪子?想要什么和他说啊,反正他有的是,用不着去和别人抢的……
店小二重新为赵旭整理了桌子,为了表示对打扰他用餐雅兴的歉意,老板还赠送了一碗杏仁酪给他。
不过赵旭的饮食兴趣好像突然之间消失殆尽。
当他重新坐下后,突然发现桌上的橙醉排骨不香了,鲈鱼羹不鲜了,秋月白不醇了,沾了芝麻酱的糍糕不甜了,乐师弹的《春风桃花曲》不动听了,就连穿着鹅黄霓裳的舞女都显得像阡陌间迎风招展的黄菜花。
赵旭恼闷的一拍桌子,“刚才应该跟上去的!”
跟上去就可以问问她的名字,还可以看看她住在哪儿,为什么和别人打架,是赢了还是输了,需不需要他去给她报仇雪恨。
不过后出来的那个姑娘看着似乎比她伤的更重,所以说应该是赢了啊!
赵旭很为那个姑娘高兴,以至于他在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抢赢了首饰还是抢赢了男人的时候,就把人家姑娘临走前扔给他的银铃铛捂到心口想入非非。
想她紫烟罗般的裙带衣袂,想她在自己脖颈里蹭来蹭去的柔软的发梢,想她明明挂了彩却得意洋洋的笑声,想她一颦一笑,想她骄傲的被人搀着,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很奇怪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他第一次见到阿令时都没有现在这么张皇失措,心绪混沌。
明明……明明不如他师父好看的啊,可是为什么人家都走出去那么远,那么长时间,自己却还是一直想着她的笑语音颜呢?
店小二说这已经是那位姑娘第二回来春日宴。
第一回是两天前,那姑娘也是带着一个书生走进来,不过那时她是来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学士弈棋。
那时她手执黑棋子将对方杀的溃不成军,然后将两盘棋子一股脑从二楼倒下去。
黑子是黑曜石,白子是和田玉,价值连城,稀世奇珍。
她扔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挽着头发,越过楼下那些哄抢棋子的人,然后蓦然回首,冲楼上输了棋的女学士笑的得意洋洋。
张扬,漂亮,洒脱,有钱,喜欢争强斗胜,擅弈棋,会打架,穿紫色的襦裙,带翡翠耳坠,身边跟着一个清秀的小书生。
店小二虽然不晓得姑娘的姓名,却对那位书生的身份来历如数家珍。
书生叫郑和,宜州府城本地人,出身商贾之家,父亲是贩墨的商人,自幼家境不错,一直被寄予厚望,甚至还曾托关系去沈水书院读过一阵书。
后来因为天资不足被逐出了书院,然后开始了在宜州左漂右逛的祸害人生,不过书生是何时和姑娘扯上了联系,店小二就无从得知了。
赵旭把青瓷筷子往桌上一撂,然后猛的站起来,抱着店小二的肩膀果断的说:“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店小二有点懵,但赵旭毫不吝啬的付了酒菜钱,还给了他不少的打赏,所有无论客人决定了什么,店小二都十分给面子的拍手叫好。
赵旭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下一个这样的决定,就是觉得如果就这样的话会有点遗憾有点惋惜。
所有决定要知道那个姑娘的名字,决定去认识那个姑娘,然后……再然后会怎样他也不知道。
但就是觉得他该认识那个姑娘。
觉得他鬼使神差的来到春日宴就是为了见到她,然后认识那个姑娘一样。
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往清晖别院赶,赵旭想要快点过去,然后去找人帮他,顺着那书生的生平,摸索出关于那个姑娘的一切。
店小二不知道的事情,清晖别院里的人未必不知道,就算不知道,那还有宜州知府,甚至还有皇城司……总会有人知道的。
一步不停的跑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清晖别院。
虽然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到这儿,但还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匾额上的“清晖院”三个字是太祖皇帝亲笔题写,和他在临城见过的其他御书亲笔一模一样,一笔而下,遒劲有力。
那个替他传话赶马车的商贾大哥办事很得力,所有他刚到别院时就已经有内臣和女官恭候在院外。
是他诚王殿下的待遇,虽然在临城时觉得动不动就跪在他跟前喊拜见殿下的那些人很无趣很厌烦,但时隔半年以后乍然一听竟然还会觉得似乎有些安心。
为首的是个年纪稍长的女官,鬓边生着零散的几撮银发,穿着深青色的官服,双手捧着赵旭的玉珏跪在他面前。
“清晖别院掌事莱芜拜见诚王殿下。”
赵旭接过玉珏重新系到腰上,然后示意她起来,“休沐之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遵从殿下指示,只留了两个厨娘和内侍,其余人都已经安排休沐半月,不会出现在别院里,我等女官在殿下入住之后会暂时留在别院附近,听候殿下调遣。”
“嗯,很好。”赵旭满意的点点头说:“闲杂人等尽快离开,你去替我查一个人。”
莱芜走进赵旭俯身倾耳,然后听到赵旭说:“今日在春日宴和人打架的一个姑娘,长得很漂亮,身边跟着一个清秀的书生叫郑和。”
“是,奴婢领命。”
“若是查不着也别硬拖着,可以直接找宜州知府帮忙。”赵旭善意提醒。
“是。”
赵旭摆摆手走进别院。
“带着你的人离开,本王不走便不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