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朝会到了最后,大多神仙都携带者满满的蜜露和各色的鲜花种子带了回去。
果然,木樨花仙瑾芬仙子,在会上一半时便退了出去,斯幽也一并不见。
人人都知瑾芬花仙仁慈厚爱,最是心疼手下的花仙,丹蕊却是极其勤快嘴甜的仙子,她不见身边的人则立马察觉。
瑾芬仙子在她宫中静候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斯幽进来,脚步轻轻缓缓,鲜少有人能从他眼睛里读出些情绪。
“你来,找我有何事?”瑾芬看着他进来,脸色即变得防备起来。
“听说瑾芬仙子丢了一位仙侍,斯幽正好知道些什么?”他答而未笑。
瑾芬平静的眼神里诧异了一下,从轻呼出一口气来,道:“我知道你来何意,此事恐怕由不得我左右。”
“斯幽知道,瑾芬仙子自有良策,此事不急,若仙子有心,来日便可见到您座下的仙侍。”
只见瑾芬仙子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手上却紧紧握住了座椅的木雕。
斯幽在门外领了青宛,二人正要离开,瑶光果断迎了上来,青宛则像看到了一丝曙光,神情一下子明媚起来。
“瑶光上神,来这见本王,不知为何事?”
斯幽对眼前的人是畏惧的,那日他自毁十万年灵力,他的内丹比旁物精贵,能力不容小觑。
“来找你讨要个人?”
他眼神跟着瑶光的方向,将目光落到了青宛身上,疑惑道:“她?”
“正是。”
斯幽笑了一笑,不缓不慢:“上神若想讨要也不是不可,只是若能拿方才身边那个仙子交换,我也是愿意的。”
青宛祈求的眼神再一次投了过来,瑶光皱着眉头将脸不屑地扭了过去,轻声问青宛:“你可是自愿待在他身边?”
斯幽笑了起来,大声说:“本王想要何人不可,难道还会逼迫一个灵物!”
青宛畏惧,她就像一只顽物,这么些年她无论怎么逃都逃不过他的手心,与他对峙就只有沉默。
她没有说话,将头深深埋在头发里,瑶光突然有点气弱,答应要把小青豆给抢回来,怎能食言。
“我且给你想要的,把她留下!”
斯幽明白他所说何事,自是帮他母亲的族人留设神位,他虽说恨她的母亲,好歹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过他的人。
“上神这个条件甚好,只是…本王就算把她留下来,恐怕她不久也会回到我魔族去。”
极为自信的语气,像是他的风格,小青豆自是瑶光救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性情,只怕躲他这等人物还来不及。
正当斯幽想放手之际,青宛使劲地摇了摇头,瑶光倒有些疑惑了,只好看着她回了句:“你真心甘愿,也尚可,只是见她一面可行?”
她当然知道,瑶光口中的她指何人,只好试探性地点了点头,斯幽朝她示意。
她跟着瑶光的步子去桃林,红谷正坐在一颗树杈上晃荡双腿,只看远处来的人,一跃飞了起来,满心欢喜地跑到青宛跟前。
“青宛,你去哪里了,那妖物可有欺负你!”红谷左右看了看她全身,不觉有伤,倒觉得今非昔比,比以往的灵力像高了不少。
她木楞地抬起脸,瑶光在那木屋前找了处凳子,正经坐好,手指敲着桃木桌。
“红谷姐姐…”她声音哽咽了一声,随即恢复正常,嗓子有一种许久未说话的嘶哑。
红谷揽过她,只觉眼前人好像陌生了不少,眼神太过平静,像是一滩死水,且里面盛了腐朽。
“别怕,以后有我在,若谁欺辱你,我便替你寻仇?”红谷一脸自信,青宛是她第一个谷灵朋友,她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孤身一人久了,遇见欢喜的人便拼命珍惜。
正如瑶光所见到的一样,她只身在镇上做了洪氏的亲人,于是拼命学着做人,好在凡尘生存。
与这仙界妖族有了瓜葛,便又拼命修灵力以来保护自己,几次遇险,拼命抓住瑶光这颗稻草,她好像比旁人更懂得惜命,且比旁人活得更热烈。
青宛被红谷一拉,只觉难过,飞快地从她身边逃开,一个人跑出了桃林,这小谷子脸色大变,只觉心里难过。
她追了上去,只看斯幽在那云彩上悄无声息地浮着,转头看她的时候眼神甚是复杂。
只待青宛跟上了斯幽,红谷才停住了脚步,迷谷在桃林一处看她,从没见这小谷子如此烦忧。
当天夜晚,天上繁星,林中静谧,红谷变幻出琉璃净瓶,她在心中想着,将胡丫那滴眼泪放了出来。
晶莹剔透,却有一股生涩的苦味,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将眼泪混进水凝露,只觉身边一阵凉风。
云中君忽然闪现出来,他看着那滴眼泪质地,顺着风向嗅了嗅,一番话说出口:“此乃致性之水,不知苦味有多少,它的主人有无悲伤。”
红谷从树上下来,看了眼云中君,突然心情顺畅了不少:“不知仙人,为何神仙,为何能在这花灵界出没自如。”
云中君笑了笑,看她一脸求知若渴的模样,又是一番话说出口:“你知故我在,你不知我却也在。”
红谷一脸懵懂,撇了撇嘴,道:“那仙人说自己无处不在便可了!”
云中君笑,今夜瑶光那厮去银河寻星辰,现在还不回来,怕要找一群星星,在天河边削出许多花来赠与这小谷灵。
“你这小谷灵果然聪慧,所言不假!”
他将红谷手里的眼泪,散到空中,那眼泪却映出些人像,胡丫正满心欢喜雀跃地坐在门前一方矮凳上,戏弄一只黑色的犬,像是奔阳,又不是奔阳,她脸上笑容明媚,脖子上挂的那枚白色的骨哨很是亮眼,哪有一只狗,为了主人欢喜,来生便又做一只狗的。
忽然她眉眼里又暗淡起来,胡丫看着那只黑色的犬,将胸口的骨哨取了下来,一曲过后却是满脸悲凉,平常的狗,便是平常的狗,无论身边的狗与他多么相似,也只能是寻常的狗。
正如他自己所讲,自己无处不在,那便有闻这狗与人的故事。
凡人都道世事无常,离别便是生来必须学的情感,何人能与你栓在一起,生生世世不离,也不过是自己的执念罢了,因为没有所以才在人生尽头懂得珍惜,神仙仿佛没有人生的尽头,因此往往将生离死别看得极其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