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上次的落水事件后,四姐姐便再没同我说过话。其实,我并不怪她,我告诉所有人,那是失足落水,因为我从不认为四姐姐是有意推我,她的生气并不是没有道理。我帮助凌王撮合他与林若霄和我帮助四姐姐撮合她与太子,这完全是两码事。四姐姐说的对,我就是在多管闲事。我帮助凌王,那是我们两个人达成一致的约定,我帮助四姐姐则完全是我个人一厢情愿的随意揣度。
落水醒来之后,我也想了很多,自从我穿越到大豫国,我一直都活的太随性,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认为,这并不是我的人生,我不过是在代替杭之茉过着她的人生,所以我做的事情总是不计后果不负责任。直到我在水里差点淹死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不论我以前是谁,不论真正的杭之茉的魂魄在哪儿,这一刻,我的所思所感皆由我沈乔一人承受,与旁人无关,所以,我不能再任意妄为,随意过活,至少我该为此刻的人生负责。
痛定思痛后,我决定集中心力调查当初杭之茉去南市街的原因。这些时日,凌王也没再出现过,虽然一开始我也很困惑,但我大概猜到,我那日落水虽然情况危急,但事后凌王的反应确实颇为逾矩。或许他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暂时避而不见。
凌王既然不来找我,我自然没有必要自找麻烦,正好趁着这个闲暇调查我自己的事情。实际上,有太多的谜团盘绕在我的脑子里牵扯不清。据林若玄所说,当初杭之茉到南市街,去了一家疑似在暗地里干着贩卖人口勾当的漆器行,结果刚出店门就被人撞伤。她去漆器行难道只是单纯的要买漆器?这我是不信的。如果说,杭之茉去漆器行和她之前正在查探的事情有关,那么她究竟在查什么,她所查之事和林若霄中毒又有没有关系?这一切似乎只有一个叫做“季凉”的人知道,这个季凉又是谁,自从杭之茉出事,他就再没有写信寄来,也未曾出现,这又是何原因?林若霄中毒又是何人所为,这所有的事情到底和我莫名其妙的穿越有没有直接关系?之前在左楚街遇到的那个人,他说的那句怪话和禅隐寺的和尚说的一模一样,似乎有着某种暗示,但我一时又想不出来。
许许多多的疑问在我的脑子里打转,几乎要将我逼疯。我答应了林若玄,一定等他有时间带我一起去南市街。所以在端午之前,我还需要耐心等待。我算了算日子,其实也没有几天了。既然去不了南市街,又找不到禅隐寺的和尚,眼下只能先去左楚街碰碰运气了。
在遇到林若玄后的第二日,我又一个人晃去了左楚街,晃了许久,终于幸运之神降临,让我找到了想找的那个人。我在左楚街的一头,远远就看到一个蓝衣的公子正坐在路边喝茶,我一个箭步飞快的冲了过去,二话不说坐在了他的旁边。
没想到他竟然认出了我,“姑娘,又见面了。”
我笑嘻嘻,“是啊,还真是巧呢。”
“不巧,我等的就是姑娘。”
听他此话一出,我的笑容立时凝在了嘴边。片刻后,我收起一脸的玩笑,换了一张冷脸正视对方,“你是谁?你认识我?”
“姑娘别紧张,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仅此而已。”
“如何知道?”
“本能。”
我眯着眼瞧着他,这人年纪不大,皮肤微黑,五官立体,一张脸棱角分明,长得也算帅气,瞳孔是深栗色,透亮的却让人看不透。
只见对方笑了笑,“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对我的话产生恐慌,是我错了。”
“像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
“胆大妄为。”
我无奈的笑了笑,这人一定和旁人一样听说过我在上元灯节的那番胡闹,他如此直言不讳,我也开门见山,“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我说过了,这是本能。”
可我却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
他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确有一点异能。”
这倒是令我大吃一惊,这个人竟然告诉我他有异能,“什么样的异能?”
那人微微一笑,“就像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也知道我们会成为朋友,而我不愿意让我的朋友四处寻我不着,便特意在此处等候。”
他的话我自然不会全盘照收,这个人故作神秘,尚且无法分别真假,“这么厉害,你还知道什么?”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才能告诉你我还知道什么。”
他这话倒是十足十的像个江湖骗子,我打算试试他,“我叫沈乔。”
那人听后又是一笑,“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这句话亦真亦假。”
我直视着他,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那人又说,“不过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于是我问道:“你究竟有什么异能?”
“我可以看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我追问道:“如何看到?”
那人摇了摇头,“很难言表,它们就是自然而然进入我的思想,好像我本来就知道这些事。”
我的心脏砰砰的乱跳,这个人知道我叫沈乔,那他会不会看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的这个能力,好神奇。”
那人竟然笑出了声,“人人都说明家二少爷是个疯子,整日里疯言疯语,而你是第一个说我很神奇的人。我年纪小时,总以为人人都有我这样的能力,便觉得没有什么,后来才知道,人人都没有这样的能力,只有我有,虽然被视为异类,可我却为我能有这样的能力感到开心。”
“明家二少爷?你姓明?”
“在下明度。”
我问他,“昨日你说的那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摇头道:“我没有从哪里听来,只是看到你时,就想起了这句话。”
“你知道我问的是哪一句?”
“姑娘脚下的路难行,还需格外小心。”
我不说话,只听他又说道:“我知道姑娘是为了这话特意来寻我,但我给不了姑娘答案,我解不了这话背后的意思。”
这个人果然有些本事,但他说他也无能为力的时候,我还是颇为失望的,看来我只能等禅隐寺的那个和尚为我解惑了。不过这些我都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转了个话题,“你是京城人士?”
“不是,我是同家里人来京城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
“布料生意。”
“南方人?”
他点了点头,之后我们便没再说什么,我既问不出想问的事情,便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了。
临走时,明度同我说,“你若想找我,上坊街明氏布行,恭候大驾。”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竟也生出一种预感,我同他真的会成为朋友。
回府时竟然碰见三哥,倒是让我觉得颇为意外。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刚回来不久。我进了院子,尚未歇口气,三哥哥便问我去了哪儿,我自然不能实话答他,随意说了句四处乱逛,敷衍了事。
没想到他并未追问,反而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你同林若玄是怎么回事?”
我被他问的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回事?”
“我今日回来,在路上听到了很多闲话,都是关于你的。”
这我倒是没想到,可我今天也出门了,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什么闲话,我怎么没听说。”
“三川城里现在都在传,你前两日落水时,凌王舍身救你,可昨日又见你被林若玄拥在怀里策马出城,傍晚方归,眼下,京城里已经流言蜚语了,你竟说你全然不知?”
我听的目瞪口呆,却又无可反驳,因为确是实情,但似乎有哪里不对,“那日落水之事,你是知道,这事大概是府里人传出去的,谁这么多嘴?”
“这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不必担心,你先担心你自己,凌王的事情先不论,我问的是林若玄,你不要避重就轻。”三哥哥的话语间已然有了怒意,此刻我只能老实回答才行了。
“昨日我是有急事要去趟禅隐寺,恰好碰上林将军,就搭了他的马,我们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回来的时候,我也没再和他共乘一骑。那些说的虽是事实,但事实背后是原因的。”
“如今这事在三川城里都传遍了。”
我无奈的挠了挠头,“这话听着耳熟,三川城里的人这么闲啊,怎么总盯着我的事情传。”
三哥哥白了我一眼,“因为你总是做出惊人之举。此事已经传到父亲耳朵里了,他让我告诉你,过了端午就老实的在府里修身养性,不要再出去招惹是非了。”
这就为难我了,“我没有招惹是非,林若玄也是好心,我们也是在路上偶然碰见的。”
“这事我一会儿就会去问他。若他对你有意,我并不反对他上门提亲,但若是做出逾矩之事污了你的名声,我定饶不了他。”
“三哥哥,你就不要去为难人家了,以后大家还是要见面相处的,你这样跑去质问他,我们再见面会很难堪的。”主要是林若玄答应了帮我查南市街的事情,若是三哥哥上门闹一场,林若玄反悔我便少了助力,这样可不行。
“你还知道难堪?”
我不好意的笑了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父亲怎么可以禁我的足,不许我出府呢?”
三哥哥喝了口茶,回答我:“没有禁你的足,只是提醒你,不过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这话新鲜,杭之茉的这个父亲怎么又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孩子了:“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
“北境刚传来消息,北方雍州朔方部发生了政变,大王子弑父夺位,被二王子发现,如今朔方部大汗薨逝,二王子临危受命,继任大汗。大王子逃了,眼下整个朔方部联合北方其他部族都在全力搜捕大王子,听说有人见到他穿过了大豫边境,猜测他大概藏在了大豫国。”
我十分不解,“这同不许我出府有什么关系,这里可是三川城,是大豫国的都城,那个朔方王子再厉害,也不会不要命的出现在三川城的大街上吧。”
“就算你说的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待在府里总归安全些。”
我乖巧的答了一句“好的”,但三哥哥无奈的表情明显是并不信我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的。
后两日,我自然是很听话的待在家里等着过端午,毕竟要等到端午以后林若玄才有空,这两日我既然无事可做,倒不如作出一副乖巧模样令三哥哥安心。
因为要过端午,父亲也暂时回了侯府,府里为了准备端午的节礼也异常忙碌。竹月提醒我准备端午的香囊,我很是犯难,我不会刺绣啊。本来想着找四姐姐帮忙,但她眼下都不同我说话,实在不好去找她。我侧面打听了一下,杭之茉每年都会送香囊给好几个人,三哥哥和沈亦涵自然是少不了的,礼数上自然也少不了家里的长辈和兄嫂姐姐;还有送去林府和沈府的香囊都是汇总到嫡母那里再一起送过去,今年林若玄也在京中,还要再送他一个,这样一来,沈亦清的也要送。这样数下来我最少也得做十一个,数完人头,我一下就躺倒装死了。
装死归装死,香囊还是要做的,不会刺绣便不刺了,小时候我手工课还是优秀的,小到折纸鹤,大到给小狗撘木屋我都不在话下,小小的香囊自然也难不倒我。我看着竹月做了一个,并没有想象中的难,既然没有刺绣的映衬,布料的选择上自然也不能太单调了。不过我虽然这样想,但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印花技术,所以,布料都很单调,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我尽量捡了颜色鲜亮的料子,让竹月帮我编了几个绳结和流苏,选了艾草做香囊的填充,不会绣花我便勉强绣了字在香囊上,诸如平安、健康、喜乐、招财之类的,还在最角落的地方绣了个小小的“茉”字。这样拼拼凑凑大概就做好了,花了我整整两天的工夫。
端午那日,我将送给四姐姐的香囊托竹月送了过去,给二姐姐的以及林沈两府的一并交给了嫡母,早饭时将其他的香囊分别给了双亲和两个哥哥,最后还剩下两个,一个粉色的绣了“桃花”字样的香囊我要单独拿给沈亦涵,还有一个浅蓝色绣着“顺意”的是额外做来以备替补的,想着这个香囊送给自己也很合适。只是后来才发现,“顺意”二字虽然简单,但对我来说似乎十分艰难,毕竟我连自己香囊的主都很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