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晚的话像是有一种魔力，伴着夜色，竟将他蛊惑住了。

等秋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客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记得，他点了点头，然后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只有她最后的那句话，半点容纳不得其他的事情。

真是……太丢脸了啊。

秋迟有些烦躁的扒拉着头发，目光里隐隐又有些担忧。

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让他无所适从，只觉得呼吸都沉重了不少。

秋迟坐在窗棱上，看着周围黑压压的环境，双眉紧蹙，叹了口气。

但愿只是他多想了吧。

……

棠晚这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本就黑暗的环境里，时不时传来呼啸的风声，甚至夹杂着各种冤魂的呜咽声，平添了几分鬼气。

棠晚掐着诀，手里燃起了一簇火苗，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却足以让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不知何时她已经到了树林的深处，此时正直夏季，刚好是树叶最为茂盛的时候，也难怪环境越来越暗。

空气中除了青草的香味似乎还混合着一股子猩甜味儿。

棠晚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独属于鲜血的味道。

她环顾四周，手心里的火苗随着主人的转动微微偏斜。

今晚的风似乎格外的大，比起刚才甚至还多了一丝渗人的凉意。棠晚顿了顿，突然发觉脚底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硬邦邦东西。她低头，正对上一双颜色青紫又瞪的很大的眼睛。

她身为一方仙师，除魔卫道乃是分内之事，她遇到的突发情况多的她自己也记不清了。若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弟子，只怕是魂都吓没了，好一点的恐怕也会有很大的灵力波动。

是以她只是挪开了脚，握紧了剑柄，正准备蹲下来仔细的检查一下尸体的伤口是在哪里，就见原本脚边的尸身已经没了踪迹。

“长烟。”她轻声唤道，手中的配件闻声发出“呜呜”的嗡鸣声，而后一剑出鞘，凌冽的剑锋直朝她的身后刺去。

只听得一声重物撞击到树上，引得树叶簌簌飘落的声音，长烟便已回到了剑鞘，讨好似的发出愉悦的嗡鸣声，像是希望得到主人奖赏的小狗。

棠晚伸手抚上它的剑柄，轻轻摩挲，引得整个剑身都轻微的颤动。

她转身，朝着身后那具尸体靠近。此刻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甚至可以说，他又死了一次。

长烟乃是棠晚的佩剑。

长烟落日孤城闭。

取此名并不是空穴来风，长烟可是个挑人的主，它是上一任掌门人在剑阁里最喜爱的一把剑，奈何此剑认主，除了它认定的主人，否则没有人能把它从剑鞘里拔出来。

棠晚偏是个例外，她只觉得长烟比剑轻便修长，剑柄处刻了一株海棠，便被它吸引，伸手去摸剑柄。

然后，摸着摸着，就给拔了出来。

上一任掌门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任何剑魔见了它都不得近身，更何况被它捅上一剑。已经死过了一回，挨着它了便是要死第二回。

棠晚仔细检查了尸身，并没有发现受伤的痕迹，更像是魔息入体导致血脉逆行被抽走一身修为而死。

她揉了揉眉心，心里更不敢放松警惕。

此人看起来也像是修士，修为应该颇高，到了这里便被魔息侵入身体，说明她离魔息最强的地方又近了一步。

江云色的修为她知晓，比起这个人只高不低，如果她的猜想是对的，那么他应该就在更深处。

棠晚边走边思索着，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专注于脚下的路和周围环境的变化，以便待会离开的时候少点麻烦。

待她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似乎看到了尽头。

森林的尽头是一个很窄的出口，只能勉强容许一个人走过去，那一头透出点点白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棠晚深吸一口气，暗自定了定心神，而后一脚踏了进去。

已经在黑暗中呆久了，突然有光芒入眼，她只觉得刺目，缓了缓才能睁开眼睛。

并不是预想中的横尸满地血流成河，入目的是一闹市繁华的景色。入口处有幽竹相伴，里面人来人往，脸上都洋溢着笑脸。还有垂髫雉子嬉戏打闹。

若不是她刚才从树林里走过来还在路上碰到了一个被吸干了灵力变成走尸的修士，棠晚可能都险些被欺瞒过去。

她默念了一遍清心咒，咬破手指，用指尖流出来的血在额头画了一道符。

做完这些，她垂下双眸，再次睁眼时，眼睛变成了鎏金的黄棕色，眼前的景象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里还有刚才的繁华，鬼气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若不是有长烟护着，几乎都要扑面而来。而街上的行人，也不过是一具又一具走尸，一个个目光呆滞，皮肤青紫，不断重复着自己已经做过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