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再不愿,他也不会,阻断陛下的圣明。
在入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准备,成为她众多侍君中的一个。
何况眼前的人,对他如此亲近。
他早已别无所求。
秣倾知道一时半会自己可能也说服不了他,只是顿了顿,抬眸注视着他,缓声道:
“我会让你知道,这天下和你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世界意识听到这句话,差点以为七号已经恢复了记忆,见她依旧是眉眼温柔,不见半分上一世的癔症模样,心底微松。
没想起来就好
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轻则是心底狠狠一颤。
他从未听过这么直接而热烈的诉诸情意的言语。
原本是夸大其词的叙述,可是这话里的真挚和深情,听上去竟丝毫没有作伪,让他几乎要以为,上辈子被她那么热烈而温柔地注视着的人,是他
想起上一辈子的皇侍君的人又忍不住眼睫微颤。
这一世的走向已与上一世大相径庭,那是不是意味着,上辈子抢走陛下的人,或许不会出现了
可是不久后的中秋晚宴上,他还是见到了连城。
上一辈子成为了皇侍君的连城公子。
心缓缓沉到谷底,指尖泛白的人确认了确实是连城没错之后,面色倒是冷静少许,身边坐着的人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一样,关切柔和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语气温柔:
“怎么了?”
席上的众人默默地捏着手里的玉箸。
陛下坚决不肯收回旨意,群臣劝谏无法,最后由着礼部侍郎出了个主意:中秋宴会,请各家公子都来参加,众美在席,不信他们陛下不动心。
然而五步一灯,十步一盏,彩绸飞舞的晚宴上,他们那么英明神武的陛下,眼中竟然只有她身边的人一人,就算那位苏侍君似乎是情绪不佳,也始终柔声劝慰,甚至还亲自为他斟酒夹菜,简直是温柔体贴到了极致。
别说凤帝了,他们在朝野之间,就未曾见过有如此爱重夫君的妻主。
一时间,本来都盼着他们陛下,能多看自己两眼的世家公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席上的男子几眼。
清雅风仪倒是不输世人对无忧公子的期待,眉眼也算的上风华出众了,可是这敷衍散漫的态度竟然也未惹得陛下有丝毫不悦,反而得到了身边人更加温柔细致的对待
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陛下都屈尊降贵,如此温柔地对待他了,他却根本不懂得何为大度识大体
如此品性,堪为侍君?
席间的左丞相和左丞相的夫君也是面带忧色地对视一眼。
他们自认将苏轻教导得温润谦和,未曾想过幼子竟然也有这样轻慢一国之尊的一日,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男子起身,温声道:
“早就听闻苏侍君文采过人,琴艺亦是一绝,不知连某可有这个荣幸,与苏侍君切磋一下琴艺?”
有些恍然的人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见到眉眼俊朗,身影颀长的人时,却是瞳孔微缩。
是连城。
他不仅来了晚宴,还要与自己比试琴艺
苏轻上一世未病重时,也曾听到小厮闲谈时说起陛下与皇侍君伉俪情深,每日陛下都会去清澜殿听连城侍君的琴他不过是重来才占得先机,又如何能比得过
秣倾扫了提出建议的人一眼,果然又感觉到苏轻已经握紧了她的手,于是侧身对他一笑,又缓声道:
“苏侍君今日身体抱恙,切磋就不必了。”
很快有人接道:
“那便让连城公子来一曲吧。”
老谋深算的大臣们纷纷附和。
连家也算的上是名门望族,连城公子从宜城迁来之后,更是凭着其出神入化的琴艺声名鹊起,名望不输于如今已是侍君的无忧公子,想必,也应该能入陛下的眼才是。
秣倾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缓缓地摩挲着身边的人的手。
苏轻眼睫轻颤,掩住眸底的忐忑和不安的情绪。
一曲终了,宴席沉寂片刻,很快就响起了连声的赞叹。
琴声悦耳,更绝妙的事,这位连城公子用琴时,连稍稍逊色于席上那位侍君的容颜,仿佛都清润几分,宛若谪仙神祗,叫人眉眼恍惚,心旌摇曳。
面对此等惊才绝艳之人,他们陛下大概也
忍不住往席上看去,却见他们陛下正神色无奈地注视着身边的人,眸光比这月光下的湖面还要潋滟柔和。
左丞相离得近些,看到幼子拉着陛下的手,眼皮微跳。
众人有些咂舌。
如此动人的琴乐,如此绝色之人,竟也未能打动他们陛下半分吗?
抚琴一曲的人也是顿了顿,风范礼仪皆是清雅地起身行礼,回到席间,不卑不亢,引人注目,不似凡人。
身边人对于这个人的出现似乎过分在意了些,秣倾想着便是眉眼微动,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缓声:
“连公子,可有婚配?”
席间的大臣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心中微松,眉眼都和缓下来。
她们就说。
她们陛下不可能真的不喜男色了,何况是连城公子此等风华之人。
秣倾身边的人却是微僵,唇色泛白。
左丞相暗暗叹气。
幼子竟然对陛下在意到如此地步,若是等日后陛下心生悔意,再度扩充后宫,可如何是好啊
没有注意到身边人异常的人却是在听到尚未婚配的回答之后,浅笑道:
“今夜正是中秋宴会,既无婚配”
身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被她握着的手也挣脱了。
秣倾微讶,看到倾洒出去的酒水,又看向苏轻。
知道自己失态了的人只觉得眼眶酸涩,却还是挺直了脊背,垂眸哑声道:
“陛下,苏轻身体不适,先退下了。”
秣倾微怔,无奈地起身拉住他:“你这是”
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可能是误会了,颇有些心软地拉住他:
“你误会了,我,朕只是看连公子琴艺高超,想为他择一门婚事。”
顿了顿,嗓音里带了笑意地将他拉近些:
“你怎么如此不禁吓,倒叫朕做错了事,反而觉得开心了。”
苏轻恍然一瞬。
群臣怔愣间只听到他们的凤帝低笑一声:
“你吃醋的样子倒与之前故作沉稳的模样相去甚远。”
甚是可爱。
苏轻只觉得一颗心脏又酸又麻,全部的情绪都好像轻而易举地握在了她的手里,只能眼睫轻颤着被她拉着在席间坐下,听着她低叹着柔声道:
“好在没溅到你身上,以后就算生气也莫要拿身体开玩笑。”
苏轻嘴唇上的血色和耳根的热意一同回来了。
连城缓缓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又面色不变地松开。
其他大臣沉默了。
她们陛下,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不会是真的决定了以后就这样宠着苏侍君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