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成为了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她就出了车祸。
被一辆大货车撞到,飞了起来,最后落地,丧命在几辆发生连环碰撞的轿车车轮底下。
满地都是血。
这次事故毁了顾明嵊。
从那起,他整个人就垮了。
最后在心脏抽痛中,清醒过来的姜予寒,狭长的眼缝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连眼角都泛着酸涩,直直地漾进心底,让她心口泛起窒息般的痛楚。
几乎要让她落泪。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却看到脸色苍白的顾明嵊。
从来都是理智冷静的人,此刻的眼尾却是红得滴血,薄唇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她的双眸好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易碎的雾气,像是在隔着虚幻与真实的屏障,看着自己想象中的人。
连抬起的手,都微微颤抖着,不敢摸她。
姜予寒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疼痛已经比视觉更加迅速地席卷了她的全部感官。
让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
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心脏也颤抖战栗起来,让她觉得好疼。
她的阿嵊。
在留给她离婚的话之后,看着自己的尸体,疼到晕厥过去,最后生生地折磨了自己几十年,才抱着她的照片,与世长辞的阿嵊。
他一辈子都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凶。
顾明嵊的泪水慢慢地滑落,五脏六腑都绞痛着的人不敢触碰,最后还是缓缓伸手,触碰到了真实的人,然后无声地落泪。
手指上的柔软和温热的触感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的妻子,他等了四十年的人。
现在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姜予寒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动作很轻地吻他,但是身体已经完全僵硬的人无法给她任何回应,只是近乎恍惚地注视着她。
他以为自己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因为工作设定的闹钟很快响起来,姜予寒擦了擦泪水,起身去关,顾明嵊已经坐了起来,紧紧地抱着她,下巴蹭着她的颈窝,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热度,然后呼吸很轻地,伸手关了闹钟。
他在力图使自己平复。
但是却总是忍不住握着她的手指缓缓摩挲,脸颊抵着她的脸,不肯与她分开。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如果是梦境,那他愿意永远陷在梦境里。
他实在太想念她。
姜予寒微微侧了头,去看他。
眼睫潮湿,低垂着,也掩盖不住眼缝中迷惘的情绪,好像在质疑眼前的一切,但是仍旧舍不得放手,所以只能在心底反复确认。
她是姜予寒,是他的宝宝。
是他的妻子。
他的脸色也带了苍白,是那种因为长期病弱的,惨白色,薄唇更是惨白无比,看上去带着病态,这么看着简直和之前那个冷漠矜贵的顾明嵊判若两人。
姜予寒心脏揪紧,忍不住咬唇。
都是她的错。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努力克制自己的人才用嘶哑至极的声音开口道:
“对不起。”
喉头滚动的人声音低哑过甚,听着简直像是将死之饶声音,气息微弱:
“对不起,宝宝”
他不该一气之下就同意了离婚,更不应该让那个向绾有机会介入他们,不该气她,不该不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用尽全力,才忍耐着要抱着她,把话全部完的人用力地闭了闭眼,克制地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恍然和心碎,却还是哑声道:
“你要上班了。”
他眼睫低垂,握着她的手指,再度提醒:
“你该上班了。”
就算被过去的情绪折磨,她的事依然是最重要的。
他记得。
姜予寒还想什么,动作有些滞缓的人已经慢慢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恍然地注视着她,声音很轻,很哑:
“去洗漱吧。”
姜予寒捏紧了手指,伸手去拉他:
“我不去了,阿嵊”
他却像从前一样:“乖。”
姜予寒只能按捺着心脏传来的汹涌的酸涩和无力感,去洗漱。
出浴室的时候,看到顾明嵊一个人站在窗子边,手里握着那份协议,慢慢地翻看,神情看不分明,但是手指却惨白无比,突出的指节都好像带着荒冷的气息。
她心里抽痛一瞬,缓步走近。
男人已经看过来,放下了协议。
就站在窗边,逆着光的人眉眼显得模糊些,再走近,姜予寒才看见他的眉目间都好像氤氲着水汽,整个人也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清瘦孱弱无比,低垂的眼眸好像有一片暗色,因为她在悄然浮动着。
他大概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失去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回来呢
女子的声音带了细微的颤抖,在静谧的空间内显得尤为清晰:
“阿嵊。”
依旧是熟悉的声线,熟悉的称呼。
顾明嵊伸手,就被已经走到他身边的人抱住了,她的气息似乎有些急促不稳,男人下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腰背,想安慰她,自己却先眼睫震颤起来。
这个梦太过真实,他怕他会不愿意醒。
两个人只是抱了一会,顾明嵊就松开了她,没有什么,只是用柔软的指腹擦了擦她的眼角,然后垂眸进了浴室。
他们动身得比较早,家里其他人还没起,上车的时候,家里的司机愣了一下,总觉得大少爷有些奇怪,还以为是他们吵架了,按下心底的不安,发动了汽车。
他们准备去影视城。
顾明嵊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感到陌生,相反,这个世界的细节,全部和他的世界一模一样,连她也是。
他几乎以为她的离开才是梦,而自己只是在梦里守了她四十年。
可是那么刻骨铭心的痛苦,怎么可能是梦呢。
他想起这些,总是会忍不住头疼,所以思绪总是到了一半就断了,但是大部分时间,他只是默然地看着姜予寒,看着她鲜活的,好像和以前一样明亮的身影,恍然。
顾明嵊的到来多少让剧组的人有些拘谨,但是男人只是立在一旁,给姜予寒准备水,和纸巾,偶尔也会抱着她安慰一下从戏里走不出来的人,其余时间只是看着她一个人,所以久而久之,剧组的人竟然也习惯了这么一尊大佛守在片场。
只是心里仍然有些莫名。
总感觉顾总有些奇怪,对姜予寒的关注,好像太多了?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一个总裁这样成跟着未免也太
但是还是很快就将这样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他们自己的生活都没过明白呢,哪还有心思管别饶事?
索性也不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