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基撒伦公司称为古代遗迹所在地的地底，耸立着一座高达三十米、充满钢铁质感的建筑，扭曲的金属管道缠绕其上，汩汩的液体流动声自其中传出，在黑暗静谧的空气中传播开来。

一群立在其中，持枪沉默不语的灰衣士兵是建筑中的主旋律，但少数几个身穿不同制服的人才是这座建筑的统领者。

少数服从多数只是约旦河喊出的堂皇口号，多数服从少数才是存在于以赛亚真正的事实。

身穿黑色燕尾服，面容严肃的撒刻正是统领者中的一员。

“敌人到了哪里?”

撒刻透过窗框向外眺望，却只能看到一片浓重的漆黑。

遗迹中常备的电力设施大部分已经在之前公司安保和挪亚的战斗中被波及损毁，剩下的也被他强行关闭，为来往地面的升降机提供运行的充足能源支持。

“监控设施绝大部分已遭损毁，”撒刻身旁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迟疑了片刻，“我们不知道他到了哪里。”

“不知道？”

撒刻抬手，两条手指粗细的翠绿枝条自他掌心的血肉中蜿蜒而出，转瞬间便缠上了中年人的脖子，像提小鸡仔般将他高高提起。

“遗迹中的监控设施由你主管，结果需要你的时候，你告诉我不知道？”

“你这种人，怎么好意思活着？”

枝条逐渐缩紧，勒得中年人舌头伸出，眼珠暴突，双手下意识地拉扯脖子上的枝条，却撼动不了其分毫。

“损害公司利益者，杀。”

“嘎巴——”

这是颈骨折断的声音。

惨白的骨茬刺破了中年人的喉咙，殷红的鲜血溢出，那枝条的表皮好像有生命般起伏起来，吮吸着尸体温热的血液。

“咕嘟——”

“咕嘟——”

“咕嘟——”

令人头皮发麻的吮吸声回荡在建筑的第三层中，枝条的颜色迅速由翠绿变为暗红，红得如同八月的枫叶，十月的柿果。

中年人的尸体很快变成了干尸，如枯枝般掉落在地，饱引了鲜血的枝条缩回撒刻手心，隐没无踪。

周围站着的人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刚刚有人在这里被遗迹中的最高长官处死。

两个安保队员默默上前拖走中年人的干尸，他们看干尸的眼神，和看垃圾没有什么区别。

“那个年轻人来得太巧了。”

撒刻弯腰坐在钢铁的椅子上，“在ER－7水晶刚刚准备运送回地面的时候伪装普通人来到了这里，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极限武者可以伪装成普通人？”

撒刻自言自语，“谁能想到，嗯？”

“撒刻长官，”那少数几个领导者中站出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人来，“待这次意外过去，我们必须重新评定那个凭空出现机车的遗迹设施。”

“它的神秘度，极有可能远不止Ⅱ级。”

八字胡有条不紊地提着意见，言语中竟丝毫没有展露出对敌人的担心。

因为有撒刻在。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ER-7水晶，等到三相定位装置成功规避空间陷阱，打开与地面的升降通道，那人早就已经被撒刻解决了。

这座建筑下的矿井才是遗迹的核心所在，一点人员的损失，根本无伤大雅。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运送水晶的关键时刻，才需要撒刻驻守。

“那个设施既然能传送来第一个能将能力隐匿的极限武者，便极有可能做到可以传送来第二个。”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新的武者能力，之前从未在我们以赛亚城出现过。”

“长官，”八字胡的胡子抖动起来，“如果我们可以抓住这个不知来向的人，完全有可能得到一门新的极限突破法。”

“得到足以比拟这座矿井一半理论水晶产量价值的财富。”

撒刻明白这名属下的意思，但他也抛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没有阻断极限武者与神明交流通道的星术师在，我们无法抓住活着的他。”

“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得到半眷族的尸体罢了。”

“我们可以向公司请求星术师的支援。”

八字胡犹不死心。

“来不及的，”撒刻摇头，“他会在公司的人到来之前来到这里，然后死在我的手下。”

“这正是我守在这里的原因。”

“毕竟水晶不容有失。”

八字胡沉默了，他也不得不沉默，因为每一名夺取了神明眷族力量的极限武者都有着与神明沟通的能力，虽然那样会被不可逆转地感染成半眷族，成为混乱的怪物，但确实是用来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好方法。

每一名极限武者都是潜在的眷族，只有星术师能够阻断武者沟通神明的能力，堵死他们最后一条路。

人类终归是有极限的，极限武者的奥秘便是以人身承载神明眷族的力量，达到突破极限、生命跃迁的目的。但眷者的力量来源于神明，极限武者的力量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神明的气息，时时刻刻被其侵蚀。

人类借神明的力量与神明对抗，便要承受随时可能失去自我、异变成怪物的考验。

极限突破法，便是在降低这种概率。

但这种获得力量的方式实在太过危险，所以在科技日益发展的现在，人类对抗神明的主体力量中，机械改造人逐渐占据了大部分，而且随着机械科技的进步，后者正在一点点蚕食着属于武者的生存空间。

至于星术师，他们地位超然，因为神明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这个世界，只有他们才有阻隔侵蚀、甚至净化侵蚀的能力。

而且据说，属于极限武者的极限突破法，最初便是在星术师的研究下被发明的。

这种夺取神明眷族力量为己用的方法一经面世便迅速增强了人类的力量，对如今人类的势力形成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

毕竟在所有的浮空大陆上，眷族才是真正的主人，人类建立的城市只不过是后来者。

捕杀临近城市的眷族，收集材料，维持城市周边稳定，这就是开荒公司真正的工作。

当然，绝不是全部。

挪亚被撒刻几人错误地当做了极限武者，所以在没有星术师的情况下，他就是一个行走的炸药包。

至于为什么撒刻之前辨别出挪亚带着堕落者气息，现在却不会认为他是堕落者，而是极限武者，原因只有一个。

他身上有着人的气息。

堕落者是神明气息和力量的承载体，眷族是神明的后裔，极限武者是夺取了眷族力量的人，这就是三者的差别。

如果挪亚对这个世界的超凡体系有所了解，他就会发现，被他视为人格塑造力量发掘地的堕落者，才是最危险的。

仅次于神明本身。

无知者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