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彭秀娟的故事后,白颜久久不语,又想起前天在青冲县城隍庙里,彭秀娟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一时醉意上头,脑子针扎般疼痛,略显苍白的嘴角弯起一抹笑,“走吧,该回去了。”
经由这一个小插曲,白颜和付熙之间,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友谊。
付熙有感于彭秀娟和白颜之间的遗憾,又是同情心作祟,见白颜面色不好,便按捺住当红叶的心思。转而问起另一件奇怪事,“你们来之前,陈书记说起过好几次你,我看得出来,他是想和你一起探讨东山村未来的可能性的。可刚才你为什么自己不回答问题,要把龚老板推出来,你是看不上这东山村的种植业吗?”
“没有。”
白颜兴致不高,但还没有丢掉一些原则,例如不把情绪带入和他人的对话里,闻言默了默,才道:“来之前章华在荷叶镇不认识人,我去找他,要给他当助手,他也同意了,我才给他出主意的。不过前天……王载你知道吧?他好像也是你们月亮城大学的学生,他呢,叫彭秀娟带着人开会,就是前天晚上的事,也不知道是王载还是彭秀娟安排的,总之昨天我跟着章华来东山村时,龚志成就在了。当然,在扶贫这件事情上,我指的是药材方面啊,龚志成比我更适合辅助章华。”
付熙了然的点点头,好奇道:“那你呢,你还会呆在东山村么?”
白颜没急着回答,反问付熙一句,“你们志愿者,应该是没工资的吧,好像食宿都要自己承担一部分,你呢,你为什么留在东山村?”
“我说的话,你别生气啊。”
付熙先是提醒一句,才道:“我吧,算是荷叶镇人,老家就在荷叶镇原来的振兴路。听我家里人说,荷叶镇振兴了几十年也没有振兴起来,从乡级变作镇级后反而更差了,跑掉好几个产业,所以我爷爷那一辈就搬到月亮城住咯。小时候吧,我父母教育我时,总告诉我现在的生活有多么来之不易,我所拥有的平常,对你们荷叶镇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人间天堂,我口上答应着,心里不以为然,总想着有机会也要‘上山下乡当知青’,看看她口里的穷山恶水有多么可怕。正好扶贫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我一时脑子发热,就跑来当志愿者咯。”
白颜“哦”了声,苦笑道:“这么说你是来忆苦思甜的。我跟你差不多,我吧,是来赚钱的,准确点来说,是想抱扶贫联盟的大腿,才来扶贫了。”
好嘛,原来两个人都是私心作祟,出发点不太对,心里就难免会有尴尬,现在看到有人跟自己行为一样,那点儿尴尬都荡然无存了。
回到原地。
章华他们已经谈完了事情,脸上喜色还没褪去,见白颜买酒回来,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招呼着众人各自落座,饭桌上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掺杂着几句玩笑话语,气氛很是活跃。
酒足饭饱后,陈书记领着付熙几人要回村部,冲章华说道:“章老板,我刚跟你说的那几户人家都是很不错的选择,你要是不满意,就到村部来,我给你们匀出几间房。”
章华连连道谢,把陈书记送出门,回过头又和这户人家告别。
白颜向龚志成问起,才知道章华是在找住的地方,想到早上那两千块钱的事,借着酒意说道:“朱二牛家,又不要钱,又那么宽敞,偏不住,上赶着出钱去租房子,贱的嘛。”
虽然龚志成感激白颜相让“章华助手”这个身份的恩情,听到这话,脸色也有些不好,朝里屋看了几眼,确定章华没有听到,忙将白颜拉到一旁,劝道:“你忘了你跟我怎么说的,想赚钱是吧,章华给你一月三千,我再给你加两千,五千底薪,不少了吧?
等到这东山村确定下来搞药材种植地,我们还要去荷叶镇其它的村子走动,走起三四个村子,我就着手办厂,到时候算你一股。
兄弟,我给你交个底,等到荷叶镇这一条产业链做起来,我和章华就会离开荷叶镇,毕竟我们的事业都不在这,等我们走了,你还不就是药厂的一把手。
兄弟,哥哥都这么带你了,你现在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多跟着那付熙跑跑,咱扶贫联盟的形象,就靠你宣传了。
你要是受不得这个累,不想赚这个钱,也行,照旧给你一月五千,你去荷叶镇上,好吃好喝的好玩,实在无聊出去旅游也行,偶尔到东山村来露个脸,让我在章华那里有个交代。”
白颜晃了晃脑袋,沉吟一会儿,发现龚志成这话怎么跟他原先和章华说的那么像呢,那时候章华只想着怎么混过去,现在,换他想着混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颜很是沉默的接受了龚志成的好心。
章华恼火于白颜在陈书记面前把表现机会推给龚志成,觉得白颜不识好歹,给他难堪,听到龚志成的安排,没说同不同意,但是有意无意的把白颜当成了个拿他工资却不用给他办事的“志愿者”。
白颜也乐得如此,往后的时间都跟着付熙到处帮着村民干活,种田种菜,伐树做屋,引水灌溉,偶尔也和恶劣天气做斗争,抢种母苗,迎着毒太阳挥洒汗水,冒着寒风雨推车拉砖,人瘦了,也黑了,有了一把子蛮力,褪去了书生气。
六月的一天晚上,白颜躺在竹床上玩着手机,被一条新闻吸引住目光。
是英国经由公开投票决定正式脱离欧盟的报道,然后是新闻人对这次事件展开的各种推测,从英美关系讲到中美贸易摩擦,大致就是个蝴蝶效应的关系,末尾处大胆预测不到两年,中美将再一次展开贸易战。
白颜觉得很是扯淡,英国的事情,怎么就扯上中国和美国了。
看完新闻,他蒙头大睡起来,到了第二天,付熙找到他,说让他去镇上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