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联朝厂后,说句实话,白颜也是有些不适应的,毕竟干了大半个月活,每天固定在那方寸之地,做着重复的活计,都习惯下来了,不缓上两天,还真从那个状态里脱离不出来。
这次白颜找的同学,叫作叶弘,一身腱子肉,身材十分高大,为人豪爽大气,富有责任心,在洪都小兰经济区里的一家物流公司当搬运工,一月下来能有八九千块钱工资。
白颜对自己的身体吃不吃得消并没有多大把握,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不被开除,累到吐也不辞职,毕竟这份工资,对他来说,诱惑力真的很大。
见到叶弘的时候,叶弘刚下班,看到白颜了就笑,“来了啊,我刚下班,今天下了三个大车一个小车,五百多块钱到手。”
“也不嫌累,你这一身,跟去挖煤来一样。”
白颜打趣一句,发根烟过去,和叶弘并排走着。
两人从物流公司门口横穿一条马路,进到一个小区里,到了住的地方后,白颜把行李放下。
叶弘说道:“在物流公司搞搬运只有夜班没有白班的,你先休息,晚上跟我一起去就行。”
到了晚上,白颜跟着叶弘去到物流公司,入目都是十几米长的拖挂车,停靠在一个大平台边,大平台里,满地的木架子纸箱子。
叶弘带着白颜到一个黄衣中年人面前,说道:“老大,来个同学,安排一下呗。”
黄衣中年人抱着双手,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白颜几遍,嘴角微微牵扯起一抹嘲讽,淡淡道:“力气大不大?”
“啊?”
白颜愣了下,就看到黄衣中年人皱眉,忙道:“还可以。”
黄衣中年人转身就走,走前挥了挥手,“试试吧。”
白颜抬脚就要跟着去,被叶弘拉住,叶弘说道:“你就在这等着,这刚好昨天走了一个,等下来两个人,你直接跟着他们一起做事就是了。”
白颜挠了挠头,“不用签合同的吗?”
叶弘把手里一瓶1.5L的矿泉水塞给白颜,说道:“这第一天就是一百块钱,算是试用期,不用签,你就在这等着就是,晚上十点吃饭的时候我来找你,计件后一天下来怎么都有三百块,扛住啊兄弟,我先去上班了。”
目送着叶弘走远,白颜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再环视一遍这大平台上工作的人,只看得不论高矮,个个精瘦,不管是木架子装着的大花瓶,还是蛇皮袋装着的大米,在他们手上,都跟棉花一样。
不多时,来了俩青年,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冲白颜说道:“西来个?吓噶备?”
“……”
白颜望向别处,没理他。
小胡子旁边一个看面相比白颜大不了几岁的癞痢头笑了声,用普通话说道:“你是新来的吧,这我们老大,带着我们两个做事的,老大问你,吃不吃得了苦?能不能做得了搬运?”
这俩人身姿体态吊儿郎当,摆着一副莫名其妙的架子,加上语气有些冲,让白颜心里很是不舒服,闻言也不好回答,这就跟你去吃饭,人家根本没做面食,却问你吃不吃米饭一样,你回答吧,显得傻气,不回答吧,显得呆气。
不能吃苦,跑这干嘛!
退一万步讲,不能吃苦,不也来了,来都来了,不能吃也得吃!
癞痢头不等白颜回答,叽里咕噜的跟小胡子用洪都土话交谈起来。
小胡子突然连忙摆手,看模样是笑骂了癞痢头几句,转身去拉板车。
白颜一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看到爬到车厢货物堆里的癞痢头冲他招手,走过去说道:“怎么了?”
“干活。”
癞痢头说着话,钻到车厢里,把一箱货物扒出来。
白颜忙伸手抱住,打眼一看,却是箱牛奶,正想问癞痢头这东西放哪。
小胡子一辆板车甩在他脚边,叫道:“放这上面,快快快。”
白颜忙把牛奶放上去,转过身,就看到癞痢头又扒下一箱来……
这一切说来话长,白颜刚走到车厢边,就没得停了,四五十箱牛奶码了一米高,被小胡子拖走,车厢上的癞痢头手指着别处,说道:“去拿那边的板子过来放。”
白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几个塑料板,捡了块过来,又开始了搬运,这次搬的是一个个小箱子,入手极沉,兴许里头装的是钉子之类的铁制品也不一定。
车厢里的货物种类繁多,什么玩意都有,轻的重的大的小的,不知过去多少时间,癞痢头停了手,“抽根烟休息会儿。”
累得不轻的白颜这一停,就感觉松了劲,尤其是手和小腿,有些僵麻,拿出手机来一看,才过去两个小时,再看车厢里,也就是空了一米,根本没搬多少货物一样。
一根烟没抽完,小胡子说干活,癞痢头二话不说又钻进了车厢,白颜也忙把烟头扔了,开始卸货。
约卸下四分之一车厢货物后,小胡子和癞痢头停了手,朝着大平台另一头走去,白颜不明所以,就被叶弘拍了下肩膀,叶弘说道:“走去吃饭啊。”
……
天蒙蒙亮的时候,白颜开始期盼起下班来,昨天夜里那顿饭他没吃几口,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做这种苦力活,居然会没有饥饿感,只有疲乏。
随着叶弘回到寝室,也不在乎身上多脏,往床上一躺,浑身酸疼,胳膊上和腿上,还划出了许多小口子,白颜把这事跟叶弘一说。
叶弘扭头就从自个枕头底下拿出来一瓶红花油递给白颜,笑道:“习惯就好,等你睡一觉起来,更觉得累,苦也没办法,赚钱嘛。”
握着红花油,白颜苦笑,洗完澡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梦见自己小时候过得很开心,长大后成了嬴政,突然画面一转,就到长城搬条石了,最后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猛然惊醒。
真就像叶弘说的那样,睡一觉醒来,浑身好比灌了铅般,比没睡觉前要来得疲惫的多,柔弱的心在盼望着,这一切真的只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