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号楼一楼鞋柜区旁边，有个二十平的房间，就是青萍厂人事部暂时的办公地点。

倒也不是人事部在办公大楼里没位置，而是青萍厂现在大量扩招，新厂房如火如荼的建设中，厂牌补办、入职考试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堆积如山，人事部为图方便，才在车间楼里设了个办公地点。

经由孙淞一番介绍，白颜对人事部的情况也有个初步了解，心想到那后公事公办，不拖时间，免得惹人事部厌恶，毕竟人家现在是真忙。忽反应过来孙淞刚来半天，是怎么知道人事部情况的。问道：“你怎么对人事部这么清楚？”

孙淞不疑有它，答道：“半夜的时候组长带我去过呗，哎白颜，刚开会时组长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怎么样？”

白颜对会议内容一无所知，却道：“管他干嘛，我们当助理的，还不就是跑跑腿，瞎忙。”

先前在办公室里，周公放说了句场面话，白颜就把组长和助理的关系比作将士跟小兵，暗讽周公放搞表面工程，只知道使唤人，自个却不干活。

这行为肯定是无理取闹，但对于孙淞乃至绝大多数当“下属”的人来说，听到后都会觉得解气。

此时又听白颜言语之中对周公放没有一点敬重之心，孙淞不禁有些好奇道：“你只是个助理就这么跳，不怕组长给你穿小鞋啊？”

“我倒是想让他给我穿小鞋，那样我就有理由去找主管了。”

白颜感慨一句，望到吸烟区的饮料机，冲孙淞说道：“喝不喝饮料？”

孙淞点了点头，脸浮现一抹得意笑容，想到白颜寻思着要去找主管打小报告，却不知纵使周公放犯错被撸，也轮不到他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么一想，就觉得白颜不过如此，接过白颜递来饮料后，她态度有些微妙变化，试探道：“你对工作还不熟，等会儿就跟着我吧。”

白颜多么敏感的人，一听这话，以为孙淞是拿他当小白了，转念一想，有孙淞在前头探路，也方便他观察，又加起了点争强好胜之心，琢磨着给孙淞一个难忘印象，便没有反对，亦步亦趋的跟着孙淞走到人事部办公点。

人事部办公点，里头办公桌分左右两边，共计八个岗点，都有着电脑和文件架，没有一张桌子是不凌乱的，面要么是各类表格，要么是一堆堆的厂牌，更奇葩的是墙角处摆着个塑料桶子，里头都是辞职员工退来的静电服。

此时这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女孩在守夜，见到白颜二人进门，抬头说道：“有事？”

孙淞说明来意，末了甜甜一笑道：“橙小倩，来的时候我们组长跟我说了，下周一到的新员工都是年轻人，让我不要掉以轻心，别被白班的人给抢先。他还跟我说，这次看名单，就先定下一批人，姐姐，你看我今天刚来，就被组长交代了事情，要是办不好，我都不敢回去。”

她先是笑靥如花，几句话下来，眼里就泛着泪光，当真是我见犹怜。

就连一副看戏模样的白颜都心里打鼓，怀疑孙淞是不是真情流露，毕竟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仈Jiǔ岁的学生。

白颜都没抵挡得住，橙小倩就更别提了，虽一脸为难，还是挠着头说道：“这不太合规矩吧，总得等人来了再说，万一人家不想去你们车间呢，到时候还怪我们人事部霸道，强行给分配岗位，那不是让我们难做。”

孙淞忙拉起橙小倩一条胳膊，笑道：“姐姐，我怎么会让你难做，我只是说让我们先挑嘛，我在名单标记出一些人，你给我看好了别被别人领走就行，毕竟我们是夜班，新员工都是白天过来，白班你也知道，整天到这边晃悠，看到有新员工，就要顺走几个，我就是怕这次新员工又被他们给抢走了。”

青萍厂分白夜两班，新员工都是白天到的，因此白班的管理层，小到线长，大到主管，三天两头的到人事部要新员工，每次都把年纪稍大，或是看起来不老实的留给夜班，说起来这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怪象。

橙小倩对此也略有耳闻，听到孙淞并不是让她徇私，松一口气，笑道：“行吧我答应你了，谁让你这么好看，这是你男朋友？”

孙淞微怔，忙道：“是啊。姐姐，你看啊，这个留着，还有这个……”

她答一句，便拿着新员工资料表给橙小倩看，标注出一部分人来。

虽然知道孙淞是在说笑，白颜还是呆了片刻，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要说生气吧，还有那么一点窃喜，不由自主的，竟前了两步，抱住孙淞，耳语一声，“组长很严格的，你可得挑对人了。”

他与孙淞贴着个脸，呼吸可闻，不顾橙小倩异样眼光，让这办公室的气氛暧昧起来。

要说现在这年头，年轻男女的感情生活就像聊斋，今天还是你侬我侬的情侣，明天就形同陌路见面跟撞鬼一样，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最起码得有眼缘吧。

孙淞自认为和白颜是没有的，碍于先前嘴快认下白颜是男朋友的话，此时也不好发作，异性相吸，虽不愿承认，她也有那么一点点顺从的意思，别过头笑了一声，“那你可得帮忙把把关了，我挑人从来不准。”

橙小倩看不过去了，敲了敲桌子表示不满，叫道：“你们小两口够了哈，注意点影响，姐姐还单着呢。”

趁孙淞不注意，白颜亲了她脸一下，很是不舍的松开手，说道：“你忙完了到对面吸烟区找我，我去抽根烟。”

孙淞头也不回道：“行，你在那等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走到吸烟区，白颜揉了揉脸，深深吸两口烟，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心里不可抑制的泛起邪念，残存的一点点原则让他纠结。

这无星无月的夜空，仿佛在说：“沦落到世俗里，一生玩乐，碌碌一生。挣扎在红尘中，痛苦一世，一世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