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可曾想过,门规有言,寒门弟子不得私下争斗?”
“这......”壮汉微微一变,苦着脸道:“门规条条框框,俺也记不住啊,要是早知道门规不让这么干,俺也就不应下来了。”
徐长封温和道:“你看,师弟你性格耿直,方才对我出手出于私仇也就罢了,至少还能解解气。可你我二人无冤无仇,何苦来哉?况且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师弟你这违反门规之举便会成为掣肘,说不定今后还会要挟你做更多你不愿之事。”
顿了一下,徐长封道:“好深的心机啊。”
壮汉悚然一惊,背后留下冷汗,不由得朝徐长封拱手道:“多谢师兄指点,不然俺便中了贼人圈套了。”
“师弟稍安勿躁,这只是其一。”徐长封温和一笑,抬手示意。
“师弟可曾想过,我小寒峰一脉虽然如今大不如前,但至少也是名义上的寒门正统,而徐某作为这一代唯一弟子,被师弟教训一顿,戒律堂那边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无论怎样都会给出一个交代。”
“到那时,师弟必然首当其冲,不就背上了这黑锅么?”
徐长封缓缓道,给面前之人留下了充足的思考空间。
壮汉额头上浮现汗水,抹了一把后,脸色忽然凶狠起来:“原来如此,俺差点中了奸人诡计!”
“此人心机之深恐怕更甚,师弟且听我慢慢道来。”徐长封脸上笑容不自觉地多了几分。
从贼人圈套到奸人诡计,徐长封知道,面前这位壮汉师弟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节奏中,从一开始的后怕到愤怒,接下来只要再加把劲忽悠,哦不,是分析,这位师弟便会对自己五体投地。
“师兄请讲。”到了现在,壮汉已经对徐长封早已没有了教训的打算,反倒是一脸感激。在他看来,若不是这位师兄远见卓识,自己恐怕被卖了还不知情,此时正乐呵呵地帮别人数灵石呢。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到师弟,但师弟身上气息凝实,精神旺盛,应该是处于炼气巅峰之境。师弟如此年纪,便有如此修为,放眼整个寒门也不多见。能与师弟这般天才相识,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至少也是执事。如此人物对师弟栽赃,说此事与他无关,你说戒律堂会相信一个年轻弟子,还是一个掌控权力的执事?”
“寒门执事大多拉帮结派,在二长老、三长老名下做事。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将事实摆在戒律堂面前,戒律堂会冒着得罪长老的危险将真相大白么?”
连续两个问句,直接让壮汉哑口无言。
是啊,自己就算有点天赋,有点背景,能比得过长老么?
徐长封趁热打铁,道:“还有其三。”
“师弟如此天才,在门内应当不会孤身一人,身后应该有自己的派系,无论是师傅还是师兄弟,若是师弟今日对我出手,恐怕在幕后之人刻意推动下,此事会慢慢衍变成为师弟一系与我小寒峰一脉的争斗。”
“我小寒峰如今本就势弱,但好歹也是寒门正统,双方争斗,正是鹬蚌相争,却让那渔翁得利。”
“据我所知,二长老和三长老今日清晨才上了小寒峰,对小寒峰的觊觎之心再明显不过。师弟此来,不得不让徐某怀疑,这是一个刻意针对我小寒峰的局啊。”
“是了是了,若俺师傅对小寒峰对上,两个老贼便会更加轻易得逞!”壮汉喃喃道,他深吸口气,抱拳冲着徐长封深深一拜。
“俺田伞,长这么大除了两位哥哥,还没对谁服气过。师兄今日一番话,当真让田伞有了拨云见日之感。俺算是服了。”这壮汉田伞一脸敬佩,道。
徐长封心中大喜,表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是叹气道:“田师弟侠义心肠,性格直爽,也难怪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田伞咬着牙道:“不瞒师兄,此事乃是周执事吩咐,此贼对我说师兄在门内是如何无恶不作,田伞气上心头,这才来找师兄。”
“原来是他。”徐长封点了点头。这周执事全名周山,乃是最近十几年新晋,专管寒门外部交易之事,也算小有实权,不过这权力也都是通过巴结二长老赵无极得来,算是赵无极一脉。
将自己所知添油加醋了一番,田伞心中怒气更盛,直呼舟山老贼。
“师兄真乃高人!”
“今日之事多亏师兄警醒,俺一人犯错不当紧,若是连累师傅和两位兄长,便是百死难赎。俺这就回去禀明师傅,让他当心周山老贼。”田伞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不等徐长封回应便大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徐长封点点头,露出了笑容。
方才自己那一番话看似轻松,实际上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再加上语速刻意放慢,给了这位壮汉师弟充足的反应时间,到最后发挥出这样的效果也是意料之中。如果不是有着前世逻辑学、忽悠学的基础,想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分析出这么多“关键”情报还真有些困难。
忽悠实在是一门艺术啊,徐长封心中感慨。
通过对这位师弟一顿吹捧,分析那周山的丑恶嘴脸,阴险算计,徐长封也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比如......
这位田伞师弟,还有两位哥哥。田伞如今已是炼气巅峰,他的哥哥修为至少也是化神吧?潜移默化之中,徐长封将田伞已经拉到了自己阵营当中,等他回去一汇报,他那两个哥哥还能跑得了?
两个年轻的化神境弟子,在寒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更何况,听田伞话中的意思,他的师傅身份地位应该不会比那周山低,否则也不会让他如此警惕,提醒师傅不要上了周山的当。有资格与周山掰手腕,应当也是一位执事了。
一个田伞,便牵扯出这么一股势力,当真是徐长封未曾预料到的。今后面对赵无极、孙海以及他们手下的执事,这田伞的师傅就算不会出手相助,念及自己今日的“情分”,至少不会落井下石,这就已经够了。
想想自己,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便感化了田伞,徐长封着实是有些小小的成就感。
整个小寒峰,那个便宜师傅除了给空气降温之外就没什么用了,想要保住小寒峰,还得看自己的精彩表现。
每次想到这里,徐长封都不由得叹息。
自己真是个操心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