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子，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要听好了。”寒风的语气忽然郑重起来。

他带着些许回忆之色道：“一千二百年前，早在一剑宗、百花派成立之前，我寒门便已经屹立在这东神洲。上承天道，渊源流长。那时的寒门势力极大，覆盖大半个东神洲，门内高手如云，哪一个仙人敢不给我寒门三分薄面。”

“别说是纯阳真仙，便是九天玄仙，又算得了什么？”

提及那时的寒门盛世，寒风语气平静，像是一个站在历史长河之外的路人。

“那时寒门有六祖，皆为大罗中的巅峰强者，感悟天道传下六道仙诀，称为寒门六诀。此六诀衍生出寒门六脉，分别为兽、丹、器、气、神、身。”

“每一道仙诀修至大成，皆可包罗万千大道，成就大罗之位。凭此六诀，寒门乃是毫无争议的东神第一仙门。而今东神洲三宗九门，最强不过三位大罗，远远无法与我寒门相比。”

徐长封不由得问道：“大罗，是指九天玄仙之上的境界么？”

他这一问，不仅仅是在问自己的疑惑，而且还是在试探，看自己眼前的寒风虚影究竟有着自己的灵性，还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无意识的投影。

“不错，大罗之境称为金仙，长生不老，寿与天齐，乃是仙人中最巅峰的存在。如今整个东神洲的大罗金仙，无论身在仙宗仙门还是隐居，加起来绝不超过二十之数。”寒风答道。

徐长封心中一动，这寒风虚影能够回答自己的问题，显然是具备了一定的意识，从他了解的角度来看，仅仅是问道境的修为恐怕难以做到这一点，这位寒门前任掌门的真正实力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大......

“生灵繁衍栖息，安宁并不长久。”寒风轻轻地叹息一声，与身旁女子的手掌紧紧相握，“无论是何种生灵，在诞生的那一刻，身上便会带走天道的一丝气机，修为越强，与天道的联系越紧密。终于，八百年前，世上强者众多，天道虚弱，产生了天变。”

“那一日，一道裂缝横天，洒下漫天血雨。南荒洲和北域洲两洲影响最为严重，前者的灵气几乎被抽空，后者的环境变得极其恶劣，引发了人族大迁移。东神洲人口剧增，情况也不容乐观。”

“以我寒门为首，再加上如今的东神洲三宗九门一同商定，在最紧急的时候，大罗金仙们决心联手封印天裂。我寒门六祖得天道之助，对此更是责无旁贷。”

“前后足足花了十年时间，在众多大罗金仙的努力下，天裂被暂时封印了。代价便是......所有出手的大罗金仙尽数陨落！”

说到这里，即便寒风没有亲身经历那一幕，双眼中也流露出悲哀与感慨。

寒门六祖，六位站在巅峰的大罗金仙，也在那一次封印中献出了生命。

“巅峰强者的陨落，使得天道之力迅速恢复，这方世界也安定下来。然而......”他沉默了一下，咬牙道：“那三宗之中，竟是各有一位大罗金仙，隐藏于暗中没有出手，选择了冷眼旁观。天裂刚被封印结束，我寒门失去了六祖庇护之后，星辰落日宗、大衍仙宗、极道天宗三宗便对我寒门发动了袭击。”

“那一战，震动了整个东神洲。谁又能想到呢？之前还是并肩作战的同伴，转眼间便对自己下了毒手，尤其是在四洲齐心协力之时。所有的寒门高层都未曾防备，再加上对方的三位大罗金仙不顾颜面地出手，专门猎杀我寒门高层强者，最终，所有已经成仙的寒门仙人，都是陨落。若非担忧沾染太多业障，恐怕所有的寒门弟子都要被屠杀......”

“寒门强大了太长时间，便是原先的盟友，也是乐意看到这一幕。”

徐长封脑海中，逐渐勾勒出当时的画面。

在失去了大罗金仙的情况下，寒门的实力已经缩水太多，这般局面去面对三宗联手，其他仙门仙宗冷眼旁观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覆灭，已经是在所难免......

寒门，竟然有如此辉煌的过去......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毕竟他是从小在如今的寒门中长大，对于现在寒门的情况再熟悉不过，如果不是寒风亲口所说，他根本不会将一个躲在东神洲角落中炼僵尸的宗门与当年那个一门之力镇压整个东神洲的庞大仙门联系起来。

寒风盯着他，道：“若不是我寒门以寒门六道仙诀为要挟，保住了如今的寒门一脉，并且主动清除了当时所有修炼过六道仙诀者的记忆，三宗不会善罢甘休，东神洲的所有仙宗仙门，也不会就此停手。”

作为寒门掌门，寒风此时的心境无奈而悲凉。

出卖了所有，在角落中苟且偷生，任谁都难以接受，尤其是对原本雄霸东神的寒门而言。

他声音不由自主地带着些凄然：“那时我师祖，也就是寒门上上代掌门，在自身记忆尚未被清除前，将自身修炼的一道仙诀揉碎掰开，化作无数零散的记忆碎片散入众多寒门弟子神魂。”

“那之后，这些弟子尽数坐化，献出自己神魂，终于还原出完整的仙诀，暗中传了下来。”

“那道仙诀，名为寒门养神诀。”

寒门养神诀......徐长封对这个名字已经十分熟悉，他清楚地记得，周清南当时曾说，掌门寒风看过部分寒门养神诀，并由此感悟出了寒门冰心诀，作为修炼灵识之法。但他却没想到，这寒门养神诀竟然是一道仙诀，直指大罗金仙，更没想到这一道仙诀背后，是无数寒门弟子的牺牲。

不难想象，寒风的师祖究竟是将寒门养神诀化作了多小的记忆碎片，才能瞒过无数东神洲仙门仙宗，才能瞒过大罗金仙，而那些寒门弟子，竟是无一例外，全都选择了坐化，为了保全这寒门最后的荣耀。

徐长封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血色。

这，就是当时的寒门么......

原来，这，就是东神洲第一仙门！

他不由得肃然起敬。

如果寒门仅仅是强大，德不配位，无数寒门弟子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一个渺茫的希望。

所有人都知道，原本就强大的三宗在得到了寒门六道仙诀后，定然会更加强大，就算寒门养神诀流传下来，就算有人将这一道仙诀修炼至大成，成为大罗金仙，想要完成复仇，也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只为了一个名字，寒门。

这一刻，徐长封似乎跨越了时间，感受到了那些寒门弟子身上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