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最后一场烟雨下过了，天空像一块巨大的瓦灰色砖，即便是运动会，同学们也没有多大的激情，大家零零点点地在操场上到处闲逛。严雪予老早就听说江聂参加了跳高比赛，她挽着冉小柯的手，兴奋地在操场上瞎逛。

“你去打乒乓球吧！”冉小柯忽然提高了嗓门，激动地摇着严雪予的胳膊。

“为什么？”严雪予朝乒乓球场子望去，全部台子都已经占满了人。

“许昼！许昼在！”冉小柯圆圆的眼睛仿佛蹦跳出许多光芒，她拉着严雪予往那边走去。“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啊？”

“就是朋友呗，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他。”冉小柯很轻松的回答，好像没有一点单恋的苦楚。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我没跟他说，不过他应该可以感受到吧，我表现得还蛮明显。”小柯依旧是无所谓的口吻，她又接着说，“短时间内我是不会跟他表白的，他还喜欢他前女友表现得也很明显，真是专一啊！”她叹了口气，稍显暴躁地揉了揉头发。

“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说不定我明天就喜欢上别人了，哈哈。”她又很放肆地笑了，鞋底在塑胶跑道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仿佛在应和她的笑。严雪予微怔，这样的没心没肺似乎蛮不错。

严雪予打乒乓球在女生中间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和男生比就差远了，而且许昼他们班还有一些其他的高技术人员，发个球对方就给她拉回来了，所以她的下场就是不断捡球。严雪予蹲下捡球时望了一眼聊得正欢的许昼和小柯，委屈巴巴地翻了个白眼，这俩人聊得倒蛮开心。

“加我一个吧。”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严雪予一瞬间心跳就加速了，是江聂！对面的球刚好打了过来，严雪予一慌就没接住，她转身一看，球刚好被江聂握在了手里。他拿着球笑着在她面前晃了晃。都是认识的人，大家都没有异议。江聂把他的校服外套脱了，丢在了草坪上，他里面穿了一件酒红色的毛衣，突出的喉结偶尔滚动。他横握着拍子，稍微蹲下一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对方发了个球，他的拍子稍稍一斜，反手就给人拉了过去，球直直逼向台子的一角，最后擦着角跌落到了地上，不停地在地上跳动。他们又接着打了几局，那个让严雪予一直捡球的男生也算是体会到了落花流水的滋味。

“江聂，不是吧，你来真的？“

“哈哈，刚刚过把瘾，这次放点水啦！“他有点抱歉地解释道，眼睛却偷偷看向了严雪予。

“江聂，你的跳高比赛要开始了！”有同学跑过来提醒他，他必须要去准备了。江聂把拍子放下，“下次再一起打球吧！“他朝对面的男生以及许昼都点了点头，就准备走。严雪予假意盯着对面的墙壁，实际却偷偷打量着他，正转身要走的江聂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拿起了拍子，突然就朝严雪予走过去，她呆楞楞地看着他一点点靠近，一下又把视线转移到了墙壁上，手指轻轻地抠着手心，睫毛轻颤。

他走到她的旁边，把拍子放在了拦网上立着，在不经意的瞬间，用除了严雪予外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说，“给你报仇了！“说完他就拿起草坪上的衣服走了。严雪予站在那里有点呆楞，她感受到高高扎起的马尾发梢轻轻划过后颈，听见小柯雪白帆布鞋在水泥地上踏出沉闷的声响，她转过头看着那个酒红色的身影，这下她好像可以确定了……

跳高场地设在操场一方，开始前只有稀疏几个人在周边，参赛选手在指挥后面排了一条长队，有将近二十个人。每个人有三次跳高机会，跳过了就算成功，进入下一轮，在预赛中没跳过就直接淘汰。预赛难度较低，只淘汰了几个人。渐渐地，难度越来越高，选手也越来越少，不过外场的人倒是越围越多。因为女子跳高报名人数太少，所以就没有开设，只有男子跳高，而围了一大圈的基本上都是女生。慢慢场上就只剩下三个人追逐排名了，这下是真正比技巧了。

“江聂稳赢吧，我听许昼说他以前专业学过跳高的。“小柯把脑袋放在严雪予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

“估计是稳赢了。”她抖了抖自己的肩膀，“你怎么像蔫了一样，一离开许昼就没精打采的呀，啧啧啧！“

“才不是嘞，对了，你有看见林奕天吗？“冉小柯试探地问道。

“没有，他应该是在准备长跑吧，他好像报了三千米，怎么了？不会又是送情书的事吧？这回我可不帮忙了。“严雪予连忙摇摇头。

“不找你啦，那姐妹儿应该要放弃吧，她本来也不是很喜欢林奕天，估计只是个颜狗。“冉小柯哈哈大笑两声，”欸，该江聂了!”

江聂助跑速度很慢，轻易一跳就过去了，干净利落，从气垫上站起来时甩了甩刘海，赢得他那边的女生一阵尖叫。越来越多的女生往这边围了过来，这儿已经成了操场上最热闹的地儿。三个人中有一个男生长得瘦瘦小小的，留着80年代那种四六分，他跳高的方式特别奇葩，像跨栏一样张腿跨过去的，这种方式在初赛杆低的情况下很好用，但是现在难度升级后，就显得很吃力，他跳了三次也没跳过。另一位男生胡子拉碴，长相粗狂，他采用的是跨栏式跳高与专业跳高相结合的方式，在最后一次跳高机会中成功了，他会和江聂争夺冠军。江聂先上，杆又上调了一些，他就站在严雪予前方不远处，做着最后的热身，他跑步的速度依旧不快，在最后过杆时猛地一起，像一条鱼一样全身灵活地跳了过去，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周围全是欢呼声，一些性格比较外向一点的女生直接在那里大喊，“好帅啊！哇！好帅！”严雪予也很激动地振臂高呼，一个劲儿地吆喝，还举起小柯的手臂乱晃。江聂很快从气垫上起来，弯着腰沿着人围着的环形内圈又跑到了起跑地点。那位粗狂型男生很艰难的试了三次也没成功，毫无悬念江聂获胜了。

结束后人渐渐散开，江聂和他的朋友站在指挥的体育老师旁边，开着玩笑。严雪予看见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女孩子在几米开外打闹着，互相怂恿，她一看就明白。

“走啦，你不去看看林奕天吗？他们在那边穿小马褂呀。”冉小柯指了指操场中间，那里围了一堆男生，他们都在穿那些五颜六色的马褂，严雪予看了一眼那几个笑得张扬肆意的女生，就跟着小柯走了。

运动会可以说让江聂小火了一把，很多时候，本来主人公并没有那么出彩，但是因为某些不可捉摸的因素，总是会为类似江聂的人物添上许多高级标签。渐渐传言他学过吉他，特别喜欢民谣歌曲，喜好上网打游戏却又从不会耽误学习……

运动会举办不久，就是篮球比赛。

五月的阳光真是赏脸啊，篮球场上明晃晃的，有一种盛夏的火热。一场篮球赛也像一场青春，没真正融入比赛的人或许无法体会那种激情澎湃，那种酣畅淋漓，为那一颗跳动的球，就像是为了心爱的人，鬓角虽早已被汗水打湿，但还是不停奔跑，不停止追逐。比赛前体育委员抽完签回来就哭丧个脸，大家都知道事情不妙，文科班就该和文科班的比赛，这多好，非要全年级打散了抽，他刚好抽到十班。

十班的队伍已经赢了一大截比分，她们班的女生气势汹汹地一直在叫嚣。

“早知道抽到的对手是十班，我们还组什么队啊，我们班一共就十三个男生，还得除却好几个生下来就没怎么碰过篮球的人……”班里有几个女生在一旁议论。

“别说风凉话啦，气势上不能输人好吗？”汤抒开口说话了，她平时对人很和气，左右逢源的性格，一般也不会故意走别人的对立面，这次倒让严雪予有点吃惊。不过她觉得她的话非常在理。

“算了，你们自己在这里加油吧，太阳那么大，我们先回去了。”那几个女生拿手遮挡太阳慢吞吞地走了。

“林奕天加油！林奕天加油！”汤抒将手做成喇叭状，卯足了劲大声喊。原来是为了林奕天，严雪予想起以前小柯说过的话，她是喜欢他的。严雪予也学着她的样子大声喊，“九班加油！九班加油！”目光却是在江聂和林奕天中间来回游荡。

中场休息，两边的队伍各自聚在一块儿，可能是在商讨什么战术。严雪予旁边的指挥处有一箱矿泉水，现在已经没剩多少了，那些人忽然散开，而且都向这边走来，应该是要来拿水喝。

先到先得，前面的几个人拿到了水，后面的人来了就只有空空的塑料袋。严雪予看着江聂也混杂在人群中走过来，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水，这是她给自己买的。对啊，这瓶水可以给他啊！

“严雪予！”林奕天突然在十米开外叫她的名字，“你那儿还有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