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无法面对自己刹那间的阴暗和歹毒,便忍不住爬到了窗台上,想就这样跳下去。
可她刚爬上去,就听到了身后的床上,飞飞咳嗽的声音。
是飞飞在求她留下吧?
她就这样走了的话,飞飞该怎么办?刘宇和婆婆肯定不会要她的。
她就是飞飞唯一的希望啊,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去死?
刹那间,她就没了往下跳的勇气。
她就这样坐在窗台上,久久地啜泣着,不能自已。
一直到后来,有个醉汉敲错家里的门,嘈醒了在客厅呼呼大睡的刘宇,她才从窗台上下来。
她本不打算出去处理醉汉敲错门这件事,直到刘宇大声嚷嚷,再次把熟睡中的飞飞嘈醒后,她整个人才彻底的爆发。
她走到房间外面,当着那个醉汉的面,奚落了刘宇。
那一刻,她有种刻意找打、自甘堕落的强烈欲望,她想,死她都不怕了,还怕刘宇的一顿毒打吗?反正又不是没有承受过。
她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在外面衣冠楚楚的刘宇,在家里揍女人的时候,模样有多么可怕和禽兽。
但她低估了刘宇的残暴程度,这一次,他下手很重,每一巴掌都不留余力,每一脚都往死里踢。
她觉得自己真的可能会这样被打死的时候,有警察来敲门了。
她感谢那报警的好心人,把她从死亡边缘给拉了回来。
刘宇停止了殴打,让她滚回房间躲着。
然后他打开家里的门,嬉笑着对门外的两位警察说,只是夫妻间小打小闹,惊动了警察实在不好意思。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那警察多半教育刘宇两句就走人了,可那天晚上的两个警察却异常难缠,非要刘宇开门让他们进屋检查。
于是两个热心难缠的警察发现了躲在房间里,满身是伤的她,也看到了一直窝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飞飞。
她说那些伤都是自己摔的,警察也没信。
哪怕她始终坚持不去验伤,最后警察还是以刘宇犯了故意伤人罪的理由强行把刘宇带走了。
她忘不了刘宇被警察带走时,回头看她一眼时的眼神,她觉得,要是明天他回来了,还是会像今天一样,把她往死里打。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她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冰冷,她的身体从里到外,从脚到头,都是冷的。
那警察偏还回头,小声对她说,“妹子,放心吧,我们把他关一夜,等教育好了,明天下午再放他回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身体依旧冰冷无比。
后来一直到天亮,她都惶恐不安,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敢闭起眼睛。因为只要她一闭眼睛,她就会清晰地想起,刘宇被带走时回头看她的眼神,可怕得像是恐怖片里的变态杀人狂露出的眼神。
第二天下午,是刘宇回来的时间。
吃过中午饭后,她便不敢再在家里逗留,她戴着口罩遮住了自己肿得老高的脸,又可以戴了渐变色的近视眼镜,最后还加了一顶帽檐宽大的渔夫帽,这才匆匆带着女儿飞飞去医院做康复治疗。
医院里,那些医生看到她,都忍不住疑惑地多看她几眼。
她只得一再解释,她脸上过敏了。
飞飞的康复治疗时间是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康复训练结束了。
她来医院之前,外面是阳光灿烂的大晴天,等到飞飞的治疗结束后,医院外面却早变了天,那天阴阴沉沉的,不到一会就下起了瓢盆大雨。
她没带伞,只得抱着飞飞在医院一楼的大厅里干等着。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那雨才小点,但依旧还淅淅沥沥地下着。
她心里有点焦虑,尤其是怀里的飞飞又开始不安分地哭闹,她就会一如既往地觉得焦虑和不安。
她需要回家,哪怕那家里有刘宇,她也觉得只有在家里,飞飞才能感到安全。
于是,她先给飞飞泡了一瓶奶,不顾那淅淅沥沥的雨,也不顾那黑漆漆,似乎要整片塌下来的天,就这样用背带背着飞飞出去。
她应该要打一辆车。
可是打车费用要六十元,坐地铁要十二元,但坐公交只需要两元,权衡之下,她还是觉得走十来分钟路,去另一条路坐能直达她家楼下公交站的那一班公交车更好一点。
那个车站有点远,她抄了近路,从密集的城中村小巷穿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安,所以在安静又漆黑的小巷里穿过的时候,她走得很快,甚至喘起了气。
就在她走过了小巷的一半路,就快走到有灯光的位置时,她不小心绊倒,摔在地上的垃圾桶旁边。她摔了一跤,身后的飞飞却居然没有哭,她不放心,就解开了背带,回头看,飞飞竟然睡着了。
她放下心来,正要重新背起飞飞的时候,前面却忽然有几个男人从小巷的斜出口那里跑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男人浑身是血,脚一拐一拐的,才跑了一小段路就一下子摔倒,趴在了地上。
而他身后的几个男人很快追上来,其中一个男人狠狠地一脚踩在那满脸是血的男人后脑勺上,逼他脸贴着泥泞的地面,然后附身,手里拿着刀,对准了那男人的脖子。
看到这画面,她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紧紧抱紧飞飞,悄悄地将身子挪了一下,尽量躲在身旁的垃圾桶的阴影里。
她什么都不敢看,却偏偏能清楚地听到那些人的对话。
“黑鸦,账本到底藏在哪里?”一个男人开口道。
“我……死也……不说……”这是另一个男人口齿不清的回答。
“呵,你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手里拿着几本账本,就等于是拿了免死金牌,老大不敢动你吧?
我告诉你,不管你今天说不说出账本的下落,你都得死。区区几本账本,真以为我们老大会在乎?
本来你不用死,但谁让你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想用账本去要挟老大要钱跑路?
老大是你能要挟的人吗?只不过,你要是还有半点自知之明,主动说出那账本的下落,或许老大会仁慈一点,不对你年迈的老妈子下手。”
“你……妄想……找到……”那男人口齿不清地答道,“我……已经……把账本寄走了……”
男人话音刚落,就突然发出一声痛呼,小巷里很快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