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飞来一只不起眼的灰色飞奴，扑棱着翅膀在沿上停了下来。

木肃上前艰难地从厚重地衣服里伸出两只手解下了鸽腿上的信筒。

掌柜：

信物已在淮西高价出手，不日即返。

王六

木肃看了眼信件，伸手就将信添进了火盆里，将飞奴喂上，她坐到桌边开始发呆。

有时候回忆起这辈子，当真和做梦一般，到最后除了胸前深能见心疤痕，什么都没留下。

她将双手拢进袖里，打起精神笑了一下。

就当温玉认得的字能独自看书的时候，王管家终于回了家。

阿颜拉着老王就嚎啕大哭起来，就连一旁的孩子也闻声吓哭了。

木肃笑着看他们夫妻重逢，王管家不明所以的安慰着妻儿，木肃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老王稍后再来找她。

转身回院，木肃去看了看屋子里整个头包得严严实实的温玉。

温玉说不了话也看不见她，她就坐在温玉床边自言自语。

“老王回来了，还在阿颜哪里。”

“看着他们夫妻团聚，还有点感人。”

木肃自嘲的笑了一下，温玉的手缓缓附在了她的手臂，修长的手指移动，攀上了她的手背。

十指交扣，没有人说话。

“你好好养着吧，明天药布一拆估计能吓老王一跳。”木肃说着起身欲走。

温玉拉着她的手心，一笔一划的写了句话。

再陪我说说话吧。

木肃笑了：“你想听什么？”

对于温玉的示弱她也能理解，每两天能吃一顿饭喝一口水，眼睛被烈性药刺激地钻心般疼痛，鼻腔的因为刺激分泌出大量粘液令人难以喘息，这个中滋味也许只有自己清楚。

看着青灰色的衣服挂在温玉消瘦的锁骨和肩胛上，她有些于心不忍。

什么都好。

写完这句话温玉合上了她的五指。

木肃重新坐回他床边絮絮叨叨：“这次老王回来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淮西的仗打得惨烈。他带了那么多东西，这么短的时间就用完了。前面怕是要撑不住了，能不能打到隐月县也很难说。”

温玉又一笔一笔写着：这么说，他其实回来过。

木肃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不错，杨大夫到后没几天他就回来了。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我在秦掌柜那里给他留了信，所以没有上山。”

那现在王管家把事情办好了？温玉侧了侧头写道。

木肃不说话了，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这些事交给他们去想吧，我只不过是个商人。哪儿管得了那么多？”

话音还没落王管家就循着声找到了木肃。

王管家有些惶恐的在木肃面前陪笑，转头看见了温玉包着整个脸躺在床上于是上前找话道：“呦，温玉这病好的快啊，瞧着身上和常人一样了。”

温玉闻言朝声源处一点头，木肃拍了拍温玉道：“你休息吧，我去和王管家把事情了了。”

两人一出温玉的房门王管家就近前笑道：“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阿颜来给掌柜添麻烦了？掌柜的千万别往心里去，这妇道人家……”

木肃抬手把话拦了回去：“老王，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

“是是是，我这不是怕掌柜……”

“老王？”杨大夫从房内隔窗看见了王管家，放下手里的药笸箩就冲了出来。

“你回来了？淮西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交战？死伤怎么样？”杨大夫鞭炮似的问了一长串。

木肃伸手拉了拉他：“有事急不了这一时，进屋说。”

木肃带头进了书房，几人坐定，杨大夫还是显得有些焦急，王管家转身关上了门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现在这淮西四处严防，鸟都飞不过城门，我们的商队在城内就被拦下了，谁也不敢出城。”

“城内粮食飞涨，还好掌柜的叫我带去了不少，连吃再卖的，说实话也救不了那么大的急。其实我也知道不该擅自做主去那么远卖粮……可掌柜的那场面谁也看不下去了，城里的人被兵灾

抢空了，城外又死了那么多的人。现在城内乱作一团，凡是粮铺都有壮汉在外把守，我们即便是不卖也带不回隐月县。”

见木肃不说话，老王有些急了，忙解释道：“掌柜的，真不是不听您的话，卖粮的事实在是没有办法。”

杨大夫转头看向了木肃，用眼神询问着。

木肃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念你形式难料又是初犯，自己去领罚一月的柴水。”

“木肃，老王不都解释了卖粮实属不得已。你又何必较真？”杨大夫在一旁皱眉开解道。

木肃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放到了老王身上。

王管家倒是松了口气的模样，还在笑着给杨大夫解心宽：“多谢杨大夫，掌柜的这的确是开了恩的，一月柴水不算什么。掌柜的我自罚，一会儿就去账房交银两。”

杨大夫看了一眼木肃：“那淮西的事你怎么看……”

木肃将手拢进了袖里，默默握紧成拳。

“老王，信物出手之后，你见过一群特别的人出城么？”

“特别的人？”老王皱着眉头想了想，“哦，掌柜的是说上次信上提的那伙长相俊俏的男女吧？我出城之前还没什么动静，不过我出城之后有消息说他们出城去了。”

“约莫有多少人？”木肃转头看他。

“得有个十七八个吧。虽是秘密出城的，但这群人长得可是太招眼了，不注意都难。”老王点了点头道。

木肃吸了一口冷气闭了闭眼睛：“若我没有猜错，用不了多久，淮西就要被屠城了。”

“什么？！”杨大夫猛地站了起来，带得面前桌案哐啷一声。

老王也吓着了：“这……这为何啊？”

“老王我问你，这群男女之中为首的是一名长相妖艳的女子还是一名身形健壮的男子？”木肃盯着王管家皱眉道。

“他们进城之时是个女子！”老王笃定道。

“木肃，你认识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杨大夫焦急道。

“我猜，这名女子就是兴和年间逃亡在外的国师，连同她所剩无几的手下，一起策反了淮西节度使。等神策军一到，淮西城破，襄王多半会下令杀一儆百。”木肃站起身走到窗边，言语冷静手边却紧紧攥着衣袖。

“那……那我们赶紧想想办法吧！掌柜的我们不能看着这么多百姓白白送了命啊！”老王急的直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