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肃一眼不发的往前走，直到天色全开，官道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来往的行人，她才缓缓回头看了一眼温玉。

“半夜把你抻起来，你没什么想问的么？”木肃即便是心情沉重，嘴上还是留了一丝弧度。

“自然是想问的多，可肃儿当年也没对我盘根问底，我自然也应该投桃报李的不去问那么多。”温玉轻轻一笑，那绝色的风采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太过耀眼，一瞬间引得许些人侧目。

木肃拉着他就往临县走，压低了声音道：“你少些抬头吧，这次出走万不能引人注目。这烽火连天的，你再叫人掳了去。”

温玉笑着点了点头，底下头和她切切私语：“肃儿说什么是什么。只不过……肃儿，这不是去潮州的路吧？”

“自然不是，等下到了客栈我再与你细说。”木肃拉着温玉往前走，行至午时左右两人就进了临县的城门。

找了一家极为普通的客栈投宿，为了掩人耳目两人开了一间房住下。

进了房间，温玉要了水，细心地替木肃擦了擦脸。

木肃接过布巾胡乱抹了一下就递还给他，看他仔细地收拾着自己还不忘调笑道：“用不了多久咱们两个就全都灰头土脸了，你收拾那么干净等再走一段赶上兵灾你就得被人看上。”

温玉轻轻一笑：“肃儿不爱干净还要拉着我一起？”

“你以为我是骗你的？”木肃挑了挑眉问道。

温玉顿了一下继而笑道：“肃儿不愿意我露面我上个妆就是了。这次我们要往哪儿走？”

“你和我去淮西附近看一看，随后我们一起去琼州。”木肃缓缓道。

“琼州？那么远？”温玉皱了皱眉，“哪里瘴气颇深，我们去哪儿做什么？”

“自然是避风头了，不然为什么这样悄无声息的出门？”木肃咧嘴一笑，“你现在后悔还有机会，可以拿着钱自己回隐月山。”

温玉闻言狠狠一愣，他有些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自由。

“我不能走，你一个女流在外，我怎么能放你自己在这儿？”温玉皱眉说道。

木肃噗嗤笑了，好似行走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只是出游一般简单：“你留在这儿又能做什么？不怕告诉你实话，这次与其说是出门，不如说是亡命天涯。隐月那个地方，不出意外我这辈子都再难回去了。”

察觉到木肃说的是认真地，温玉惊住了。木肃一向给人一种莫名地安心感，他一直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险境在木肃面前仿佛都能化险为夷。

跟这样一个人走，直到出门时他都还觉得，木肃说逃命是和他开玩笑的。

温玉皱起眉头：“掌柜一向为人谦和良善，有什么天大的罪过要非逃不可？”

木肃看着温玉惊讶的脸，心下已经懂了两分，继而低头笑道：“你看我心地良善？你我相处的这段时间从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你怎知我心地就真的良善？”

“掌柜对我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都能如此……”温玉辩驳道。

木肃打断他剩下的话：“你只看见我对你好，我对你一个人好便是善？”

“不妨告诉你，我是杀了人才逃命的，今时今日你能在隐月山看见我，我便是逃命到的隐月。”

“追查我的消息已经遍布各地，只要我一旦落网，你我都难保性命。”

温玉沉默了。

木肃见他不再说话，也明白了他的选择，翘起一边嘴角道：“好了，我分些银两给你，你回去也好，另立门户也罢，只是往后……”

“与我而言，掌柜对我好便足够了。”明明是金色的眼睛，说出这句话时却深到望不见底。

这次轮到木肃说不出话了，良久之后才轻轻笑了出来：“你这孩子是疯了……”

“无论掌柜你做过什么，我相信我看到的。你所说即便是真的，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这世上的恶人如此之盛，我从你身边离开就一定有活路？”温玉上前，心事重重的看了看她，“肃儿是对以往的事执念太重，才自责至此，恶人杀了便杀了，何必在意？”

木肃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由苦笑了一下：“你这个孩子啊……”

无奈，只有带着温玉走了。

下午木肃便带上温玉去市上采买一些路途上必要的物什，最后还寻了两匹马代步。

温玉看见马匹微一皱眉，侧过头问道：“肃儿，你身子不好，我们不如寻辆马车，这样变天时还能躲一躲。”

木肃轻笑一声看向他：“你以为我们是去干嘛？游玩？坐马车咱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到？”

温玉皱眉点了点头，木肃看了看他，意外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温玉滞了一瞬，面色有些难看：“我不会骑马……”

木肃这才醒悟，温玉从小都活在莺莺燕燕的温柔乡里，平时受人严加看管半步都走不远，而且即便走远凭他自己也活不下去，哪儿能会骑马？

“害，这算什么事，我教你。”木肃递给他缰绳，“你轻轻摸摸它，让它熟悉熟悉你。”

原本是想采买完之后就出发，可温玉不会骑马，木肃只好带他出城，自城外练了大半日的骑马。

不知是不是温玉并非人族的缘故，这两匹马见了温玉要么怕得要死，要么反应过激。不过好在温玉心领神会得迅速，只一下午就能单独外出走一走了。

看着温玉骑在马上拎着缰绳英姿飒爽的模样，她不由默默感叹了一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当年她学骑马摔得浑身淤青才敢上街，这温玉不仅学什么会什么，还带举一反三的。

温玉在郊外越骑越得道，不一会儿就驱马小跑了起来。

木肃见状看的心里一紧，立刻翻身上马赶上他：“你别跑上头了！你第一次骑马这很危险的！快稳一稳！”

温玉翘起唇角，这种掌控一切的驰骋非常自在，甚至有种游龙入海地畅快。

不过温玉还是不想让木肃担心，以后骑马的日子有的是，他还是微勒缰绳慢慢缓了下来。

木肃眼睁睁看着温玉从容勒马，侧过马身含笑看她英气逼人，那一瞬间仿佛西下的余晖都暖了下来。

她脸上一热皱眉数落道：“你第一次骑马，见好就收吧，别得意过头摔了，那可是要伤筋动骨的。”

温玉轻轻一笑：“好。”

木肃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间：“我们回去吧，不然城门关了就回不去了。”

“好，全听掌柜的。”温玉笑着跟木肃一起回了城，两人将马交给驿站喂上，回了客栈。

两人一开房门，表情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原本被温玉收拾地整整齐齐的房间现在纷乱不堪，被褥扬了满地，包袱也被抖落的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