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帝鹤落山祭祀后,久旱的关内似乎约好一般,各地相继落下雨水来,京城及周边的雨水更是连降数日,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总归是好事,万物都在这样的雨水中,显露出复苏的气息来。
林朗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中,虽然饮食起居大半还是婢女沉香在服侍。而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林朗几乎要忘乎所以,看着小姑娘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在这间小书房不停穿梭着,林朗不禁又在心里狠狠批判了一番罪恶的封建制度。
批判归批判,日子还是要过的。
“沉香,我要喝水。”
“是,公子。”
神使二字听着实在别扭,林朗就让小姑娘改口叫了公子,也过一把心目中古代富家子弟的干瘾。
……
等到小姑娘闲下来,林朗就会把她喊过来,问些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想到哪问哪,林朗像块海绵一般恶补着大量的常识。
首先就是历史,林朗诧异地发现,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还是有相同之处,起码在三国之前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自三国后主刘禅即位后,诸葛亮并没有如前世一般主动伐魏,而是依仗着蜀国天险之地,励精图治,屯粮买马,选将练兵,尔后与魏国进行了三十余年的相持,终是灭掉了魏国,此时,蓄谋已久的吴国又接连出兵,蜀吴交战,连天的战火烧遍了这片土地,百姓们苦不堪言,当两方均元气大伤之时,大武太祖吴觞起兵于微末,飞快壮大,最终连灭两国,一统了天下。
小姑娘讲诉起大武太祖的故事的时候,也是神采飞扬,带兵如神,爱民如子之类的词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他头上扣,唬得林朗一愣一愣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穿越者的历史知识他是一点都用不上了,好在朝代换了,文字语言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自己住的地方还是皇家的一处小书房,各种古籍倒是不缺,获得了皇帝的允许后,一些寻常的书籍是可以翻看的,而在沉香的指点下,倒也勉强看得懂。
林朗躺床上连读了几天古书,线装的书籍看得头疼,不过各种杂乱的东西倒是学了不少,字也认得差不多,只是还写不好字,用惯了硬笔的手,换成上好的狼毫笔却怎么也不自在,写在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倒像是三岁孩子的习作,暗地里已经被沉香偷偷笑过了几次。
这几日,林朗终于下得了床了,站在书房里,一时间也感慨万千,想唱歌吧,自己那嗓子别吓到小姑娘,剧烈的运动又做不了,得,还是继续练字吧。
拿起笔来,林朗只觉得胸中有万千笔墨要抒写,趁着这股子精气神,林朗下笔如有神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写毕,林朗看了看自己的狗爬字,心中又是一阵气恼,上好的宣纸团吧团吧就扔到了一边,倒是旁边研墨的沉香忽闪着大眼睛,细声道:“公子这首诗作得简单,意境倒是不一般呢,越是思索,越觉得写的妙。”
小姑娘在旁边拍着马屁,林朗倒是很受用。
“那是自然。”林朗得意地说道,当然还有半句没说出口,“诗仙李太白的诗意境能差吗?”
玩归玩,正事林朗也没有忘记,一团团纸团旁边,整整齐齐码着一摞折子,都是关于关内的疫情的,这几日这样的折子被皇帝批阅后,林朗都要看过一遍再送去烧掉,古代人写折子有个臭毛病,就是本来字数就少,还都围绕在百姓惨状上做文章,疫情的具体情况往往也就两三句带过,从这些折子里一点点拼凑疫情的情况,林朗也足足连看了三天的折子才明白了大概情况。
状况当然算不得乐观,古人的防疫意识太差,卫生条件也不好,疫情现在还是在快速蔓延着。前日,林朗口诉,小姑娘执笔,写过一封长信,托门口执勤的小太监带出去后,林朗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
送完了信,接下来就是等下面反馈疫情的情况了,这年代送信还要用快马,鬼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收到回复,于是林朗这几天的任务就只有了练字看书睡大觉,顺便活动活动身体,日子倒过得潇洒。
练字练得累了,林朗便把笔一甩,出了书房,外面还在下着小雨,林朗活动着还有些不灵活的筋骨,在院子里散着步,细微的雨丝落在他的身上,清清凉凉的感觉让他非常享受。
沉香跟了出来,看见林朗站在院子里淋着雨,急得直跺脚:“公子你的身体还未修养好,淋了雨怕是要生病的。”
“哪有那么娇贵。”林朗不再意地冲小姑娘挥挥手,闭上眼感受着清凉地雨和空气,话说这未被污染的空气就是新鲜,林朗连呼三大口,浑身都舒畅了许多,忍不住冲着天空大喊了一声。
啊——
连日的雨恰巧在此刻停住了……
林朗皱了皱眉头,雨停了,在外面呆着就少了许多兴致,扭头就要回屋里,却发现沉香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己。
“虽然公子我长得玉树临风,你也不要这样子看我啊。”林朗顺手把小姑娘的下巴合了上去。
“公子,雨,雨,雨停了。”小姑娘急得都有些结巴。
“雨停了就停了呗,还有不会停的雨吗?大惊小怪。”看着沉香震惊的表情,林朗皱皱眉,道:“你不会以为我干的吧。”
沉香拼命点头,自打林朗承认自己为神使以后,这还是首次展现“神迹”,小姑娘自然大呼神奇。
林朗无奈抚了抚额,对这个小姑娘的想象力简直无语,说道:“这个不关我的事,只是巧合,不信你看。”转身,林朗深吸一口气,又冲着天空大喊了一声。
“你看,什么事都没有吧。”林朗回头看向小姑娘。
沉香表情更加惊恐了,摇摇头,葱白的小指指向林朗的背后,林朗突然感觉头上一凉,向上看过去,刚停的小雨竟然又落了下来。夏秋时节的雨就是这样,说下就下,说停就停。
“我去——”林朗看着小姑娘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满脸都是黑线:“好吧,我承认,是我干的……”
“仙人公子好厉害。”小姑娘满脸都是崇拜。
这是什么奇葩称呼……
林朗不知道的是,这个生活中的小插曲很快在另一个房间里被提了起来。
一个小太监声绘声绘色地讲着这件事,而小太监面前,是两个人在弈棋,棋盘上,白黑两棋厮杀绞结。
正在官子阶段,局面还不是很明朗,正是考验两方棋力地时候,两人落子均小心翼翼。小太监讲完,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团,双手给了执白棋者:“陛下,这是林大人房里发现地东西,疑是林大人手书。”
说完,小太监便躬着身退了下去。
执白棋者正是大武皇帝夏桐,他接过纸团,摊开,映入眼帘的丑字让他眉头紧皱了一下,不过他很快被纸团上的内容吸引,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简单的四句诗却又似乎有些不简单,他沉吟两句,又把纸团丢给了对弈之人。
对弈的人胡子花白,则是当日同在鹤落山上的礼部尚书魏义,魏义看了纸上内容,也不禁沉吟起来。
“魏爱卿怎么看?”
“这首诗虽用词朴素,字写得更如学前幼儿,细品却极有韵味,是首不可多得的佳作。”
“我问你怎么看这个神使林朗。”
魏义抚了抚花白的胡子,说道:“看不透,此子来历诡异,行事上也不合常理,若不是天上仙人,倒是难以解释。”
夏桐不置可否摇摇头,低声道:“朕听说白莲妖人善使法术,那教中圣子圣女,都有莫大神通,倒是与此子颇有几分相似。朕心中多有疑惑。”
魏义摇了摇头:“白莲妖人法术多为上不得台面的小戏法,若他们真有这呼风唤雨的本事,这天下早就该大乱了,不过如陛下所言,此子也不得不防。”
“朕并没有急于公布此子情况,正是因为拿不准此子情况,当日参与祭祀之人,朕也下了封口令。”夏桐执白棋落了一子,道:“此正多事之秋,若此子真为天上神使下凡,恐怕也是祸患。”夏桐眼里闪过一丝杀气“如果他有任何出格行为,朕绝对不会手软,这大武,终究是朕的大武!”
魏义点点头,“该是如此。”
“继续下棋吧,朕忙里偷闲找你下这一盘棋,可一定要让朕下得尽兴。”
玉质的棋子在棋盘上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