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二人去小酒坊呆了九日,再回来府里,离府的牌子已经换成了林府,牌匾用的不是古体,大概是沉香的要求,走进去,府里又换了一番模样,干净,素雅,之前武将府中的最后一丝粗糙也被打磨干净。
不过来不及欣赏了,九日没怎么清洁过自己,林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臭,赶紧吩咐沉香煮上大桶水来,公子要好好洗个热水澡,踏入木桶的那一刻,林朗舒舒服服呻吟了一下。
不愧是大户人家,林朗所在的地方是一间专门的洗浴房,二层放着大木桶的地方,一层则在烧着小火,维持着木桶里的水温,洗得久了也丝毫不会变冷。
林朗也是第一次使用,新鲜之余,也颇为佩服发明这个东西的人来。不过这样洗澡也不是没有坏处,比如非常废水,才洗不久,桶里的水明显少了许多,林朗大声叫道:“沉香,沉香,加点水。”
咚咚咚,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然后,门开了,雾气升腾里,一个瘦瘦的身影拎着一桶水倒进了浴桶里,林朗闭着眼,也没有看进来的人,“帮我揉揉肩,这些天给我累的啊。”
人影顿了一下,然后小步踱到了林朗的背后,一双手轻轻按上了林朗的肩头,林朗只觉得一阵热力从肩膀传过来,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小丫头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揉了一会,那双手抽离去,然后拎着空桶离开了房间,林朗还颇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楼下,沉香迈着小碎布跑过来,却发现方才替她烧柴的离茹竟然满面通红,还以为她是因为被火熏烤所致,便道“离姐姐,离姐姐,沉香那边忙完了,不用你再继续帮忙了。”
离茹恍若未闻,还在往火里机械地加着柴。
沉香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离茹的肩膀,“离姐姐?”
离茹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眼沉香,然后起身匆匆跑开了,只留下沉香一个人呆呆摸着小脑袋。
楼下发生的事林朗并不知晓,足足洗了有一个时辰,林朗才从浴桶里面出来,穿着一身便服从浴室走出来,只觉得阳光是灿烂的,丫鬟是可爱的,管家,嗯,管家永远看着超级淡定,和管家交谈的太监是面熟的,嗯?怎么会有太监来自己府里?疑惑间,走了过去,才发现面前是皇帝身边的管事太监范启年,之前也是相互认识的。
见到林朗从浴室走出来,范启年轻轻福了一礼:“林大人,老奴是来接您入宫面圣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林朗接过旁边丫鬟递过来的毛巾,又把未干的头发使劲擦了擦。
范启年对林朗的不拘一格倒是颇为习惯,答道:“没什么事,皇上想和大人说说话,顺便问问大人近日在忙些什么。”
夏桐还有时间关心自己酿酒的事?
“行,等我换身衣服,你先在府里喝杯茶。”林朗想了想,说道。
“不用,老奴在这里等着大人就行。”
又要见到皇上了,对这位皇帝,林朗印象倒还不错,看着像个好皇帝,对自己这个小马仔也是极好。
带上一坛子酿的酒,就上了马车,旁边坐着的这位老太监倒是一直在笑眯眯看着自己,林朗心里有些发毛,这个老太监应该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自己的神使身份,在他面前也不需要避讳什么。
“大人,老奴有些私事想问。”老太监主动搭起话来。
“你说。”太监能有什么私事,林朗心里有些疑惑。
“大人即为神使,应知晓生死,人死后,有阴曹地府一说吗?”不问祸福问生死,果然太监关心的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吗。
林朗的恶趣味上来了,正色道:“自然是有的,虽与世人相传颇为不符,但也有这么一处所在。”
听到林朗亲口承认,范启年的脸色不变,“那老奴想问,像老奴这样残破的身子,入了地府,还能转世吗?”
“天机不可泄漏,然只要行善积德,皆能入六道轮回。”林朗的表情像神棍多于神使,这套理论剽窃自后世的佛教,不过在这个世界似乎也有类似的说法。
老太监的脸笑得更开心了,道:“谢大人,大人这样说,老奴就放心了许多。”
林朗微微一笑,不多做解释,看上去倒更有世外高人的样子了。
二次进宫,所见,也不过是皇宫这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七拐八拐之后,轿子停到了一个叫荷花池的地方,荷花池,顾名思意,也就是一处种满荷花的池子,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艳,但是,比荷花吸引眼球的,却是荷花池中小亭的风景。
荷花亭中,一队舞女着轻纱,伴着琴师轻轻奏曲,翩然起舞。而观看表演之人,自然是这天下最尊贵之人,夏桐。数日不见,这位皇帝气色倒是好了许多,欣赏着舞蹈,身边还有几个宫装美妇作陪,好不自在。
这才是皇帝应该有的生活啊,林朗感慨着,快步迎了上去,那坛子酒则交给身后的小太监抱着。
有了好东西,正好趁这个机会孝敬给老大,林朗的觉悟也不低。
走入了亭子里,扑面而来一阵清凉,正是还有些余热的天气,亭内竟还有着一盆亮晶晶的冰发着凉气,林朗心里又是一阵感慨,不过还是先行礼先,恭恭敬敬对夏桐行了一礼,“臣林朗,见过皇上。”
“免礼,几日不见,林爱卿越来越像我大武的人了。”夏桐看着林朗,笑说道。
看来皇上心情不错。
“是。”林朗答道,这些天和古人相处,行为举止倒的确是潜移默化地更像古人了。
“今日叫爱卿前来,主要是欣赏歌舞,也问问爱卿最近在宫外住的可算习惯。”夏桐挥挥手,赐了个位置给林朗坐下,一口一个爱卿叫得林朗直起鸡皮疙瘩,。
林朗拱手道“谢陛下关心,松娘和刘开泰二人皆是干练之人,臣府上一切安好。”
“那就好,”夏桐抚着自己的小胡子,“爱卿上次所言,食用蝗虫一策已经在数十个县里实施下去,收效颇丰啊,虽只是应急之策,不过饥民短期之内已无丧命之忧了,爱卿又为我大武做了一件大好事啊,不知爱卿想要何奖赏。”
原来是为了这事把自己叫过来,这本来就在林朗意料之中,倒不奇怪,不过这正是个好机会,林朗心念一转,回道“臣无须奖赏,但想向皇上讨个东西。”
“哦?讨个什么东西。”
“臣前几日酿了些酒,欲请陛下品鉴一二,若陛下觉得好的话,便为臣这酒取个名字,臣以后卖酒倒是可以沾一沾陛下的福分。”林朗拍了拍身边的坛子,示意旁边的小太监呈给皇上。
“爱卿满腹治国之道,却跑去酿酒,如此所为,倒让朕心寒。”夏桐蛮有深意地看了林朗一眼。“不过既然带来了,朕也要尝尝,你这酒有何不同。”
虽然知道夏桐是在说笑,林朗还是一阵“羞愧”,
“臣惶恐。”
小太监揭开酒封,浓郁的酒香就扑鼻而来,让夏桐眼前一亮,怕夏桐闹上次那个林康乐的笑话,林朗连忙提醒道“皇上,这酒极烈,极香,只适合小杯细品,才能领略其中滋味。”
夏桐倒是从善如流,令人取了银质小杯,满倒一杯酒液,先是闻了闻,然后一口饮下。
纵是有所准备,夏桐一口酒下肚,只觉得如饮烈火,口中被辣得发麻,但是辣味过后,又生出来浓郁的香味。纵使天下美酒饮过无数的夏桐也不禁赞叹一声:“好酒。”
林朗嘴角轻轻扬了扬,这当然是好酒,同时又想起来酿制此酒的种种艰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