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冲淡一切。

名为巴都葛的老者经历了近三个时辰的审问后，最终交出的答卷也让人咂舌，五十年的福州生活甚至让他忘记了故乡的大部分事情，只是记得些印象最深的东西。

据巴都葛一点点的仔细回忆，这位如今白发苍苍的仆役曾经的身份竟然是苏路一位土王的儿子，而在五十年前，他还是一位“英俊”的少年的时候，他们的部落爆发了一场争夺土地与食物的“战争”，遗憾的是，他们的部落大败于对方。

按照一贯的传统，大败的部落里的所有人都要成为奴隶，而他在王的命令下，部落里最精锐的战士们的帮助下，一路血战，杀出重围，之后和几位兄弟一起乘上一艘小船，义无反顾踏上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现在，巴都葛说起这些，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年代过于久远，他回忆起来太过于费力。

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操着一口正宗的福州话说起这些，面色平静，林朗也不知做何反应为好。老人并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谎，他交代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的

“老夫现在也只是一名叫冯奇的杂役而已。”

这位土王的儿子流落到了大武，做着大户人家的杂役，算是冯家的老仆，一生因为身份卑贱，也未曾嫁娶，一晃五十年，所有的不甘，愤怒，悲伤都已化作过眼云烟，如今只剩下了平静。

差遣侍卫带这位名为冯奇的杂役下去，好吃好喝伺候着，之前说好的赏赐也要给，不多，几两散碎银子而已，给多了反而会害了这老头。

林朗的表情很精彩，巴都葛的回忆里，为数不多的，关于战争的述说实在是令人发笑，一千多人的“战争”还能算得上是“战争”吗？就这，据老者所说，已经是苏路岛上比较大的两个部落里，所有的战士了。

在心里大概算了下，这样看来，一个大部落大概也就是两千人左右，自己之前的谋划还是有些过于小心了。

一直到现在，苏路现在还是处在一个非常落后的制度中，落后的部落社会中的战士，没有受过训练，也没有精良的装备，林朗已经能想象到这些土人拿着木头削成的长矛冲过来的样子了。

这样的军队即使人再多也只是乌合之众而已，青蟹港里的战力足以把这样一块土地征服，来自大武的杀戮机器会告诉他们什么是强大，中途赶过来的吴天细细审视着记录着老人口述的纸张，眼里闪动着精光。

“老吴，把这个巴都葛的话告诉所有的将领，顺便叫他们打磨好手里的家伙。”

“大人，我们何时出征？是否要快点订下来一个合适的时间。”吴天的声音里，有克制不住的兴奋。

“我在等几个人，这几个人到了青蟹港再出发也不迟。”

“敢问大人所等人为？”吴天追问道。

“是?”林朗刚想跟他交代陈卓他们一行人的事情。会议室的大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一位黑瘦的家伙杵在了门口，咧口一笑，就露出一口的大白牙：“大人，我们回来了。”

却是一月多未见的刘开泰。

林朗很是楞了一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着这个依旧强壮的大汉，林朗的心头一片火热，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急切问道：“怎么样？”

刘开泰挠了挠头，又是嘿嘿一笑：“幸不辱命！”

……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熟读孙子兵法的林朗，早在一月前，就准备了一艘配备了相应粮食，淡水，人员，医药，武器的船只，这艘船带队的会是刘开泰，陈卓和一些本地的船员，目的就是为了验证海图的准确性，顺便作为先头部队，探查一下苏路的大概情况。

他们的船上没有货物，船只又是精挑细选的快船，即使这样，一个多月的时间，难道就跑了个来回？

即使听到刘开泰确切的答复，林朗还是觉得有些梦幻。事实上，一些隐忧这些天从来没有脱离过他，虽然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非常自信，但是那也只是作为老大的自我修养，而内心的忧虑也是只有自己知道了。

好在神秘的苏路终于是揭开了面纱，林朗握紧了拳头，招呼起身边一脸懵逼的吴天

“走，先去看看。”

在几个侍卫的指引下，终于在餐厅里找到了先头部队，据说，这群人下了船，打发刘开泰来通风报信，剩下的人在陈卓的带领下，就直奔了餐厅，还好，这里的厨子是巢建中的人，认识陈卓这个熟面孔，现在正在拼命给这些饿死鬼做饭呢。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陈卓，海上的风浪，到底是把一个胖子的体重给吹了下来，陈卓瘦了一大圈，人显得精神了许多，正抱着烙好的饼子狼吞虎咽，眼看着没怎么嚼，一块饼子就下了肚。

刘开泰通风报信的任务完成，来到餐厅内，也不客气，跑到厨子那里拿了个海碗，夹了满满一大碗饼子加菜，埋头大吃的样子不比陈卓好。

林朗苦笑着看着这两个人，事实上，也就这两个人吃相差一些，其他跑惯了船的海员倒都还正常。

看到林朗进来，陈卓连忙要起身，林朗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吃，又叫厨房送些茶水过来，给这个饿死鬼润润喉咙。陈卓嘿嘿一笑，也不推辞，直接把手边包裹里的一张海图递给了林朗，然后抱着茶壶，咕咚咕咚，半壶茶就进了肚子。

看着他这个吃法，林朗确信，这家伙一定会迅速回到原来的体型。

趁着林朗看海图的功夫，陈卓迅速咽下最后一口饼子，打了个饱嗝，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林朗的注意力却全被手里的海图吸引，手里的这张海图大概的轮廓和之前林朗绘制的相像，但是又精密了许多，明显是出自老船员的手里，上面各种标记林朗看不太懂，但是各种数字和线条交错，看着就非常具有说服力。

好东西啊好东西，有了它，这次行动的成功几率绝对要增加不少，林朗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对面的陈卓吃饱喝足，也在咧着嘴笑，一看就知道，除了这张海图，这家伙肯定还有别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