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意外总是发生的令人措手不及。

下午，各科代表都抱回来一堆习题卷子，语文的，数学的，英语的，物理的，化学的……各个科目的纷沓而至。

夕阳已经往下沉去，只剩几缕微弱的余光，教室里的白炽灯管已经被按开。

班上的同学站在桌旁说，有个高一的男生找我，在走廊里等着。我放下笔，收起习题，收拾好书包，准备见了他之后顺道回家。

我刚走到教室门口，便看见了他，个子高挑的男生，他面朝着教室门口的方向，见我出来，抬高手臂挥着手“学长，这里！”很清亮的声音。

“你找我呀，有什么事吗？”我边走过去，边认真的想了一遍，不认识他，在学生会里好像也没有他。

“嗯……我找你……有点事。慕北学长，我是高一（二）班的，我叫程逸轩。”他率先介绍了自已，我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说事情。

“学长……是这样的……我们班上……有个女生……她……她很喜欢你……”听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话，我有点不耐烦了，感情来找我就是讲这些没营养的事情。我正欲开口斥责他时，他抢先一步开了口。

“学长，我想拜托你帮我照顾她，尽力就好。我知道，你现在马上要高考了，学习负担重。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很快就要死了……”他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可我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为什么要说死呀死的。我对他皱了皱眉，等着他往下说。

“我已经被查出来，得了血癌，医生说，这种病恐怕希望不大。可我……有两件大事要做……第一件就是我的父母，另一件就是我刚跟你说的那个女生……她叫乔欣雅，我很喜欢，很喜欢她……而她……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忽然停了下来，做了一个深呼吸。

“她总是站在远远的地方仰望着你，像个倔强的小孩，明明很想吃一颗糖果，却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

那个下午他说了很多话，但都围着一个重点，替他多照顾她。

我没有明确地说明自已的态度，因为我无法判断这种谈话的真实性。

毕竟，现实生活不是煽情的电视剧里的桥段。搞不好，只是一场恶作剧呢。

而且马上要期末考了……

（九）

高考完后的一天，那个叫程逸轩的高一男生竟然来了我家。我很好奇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但也没有反感他什么的，毕竟是同个学校的校友。

但，这次他只是请求我明天下午去学校打一场篮球，原来是想要拒绝的，但他说，他的病情有些严重了，要住院治疗。才想在这之前，让自已好好跟他喜欢的那个女生认识，认识。

我看了会他的脸色，确实苍白的吓人。我想，我之前可能误会他了。

我点头，答应。

而他，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十）

我第一次到医院去看望他，那个缠绵的春日下午，难得出现了暧阳。他苍白着脸聚精会神地翻看手里的一本集邮册，里面贴着的并非邮票，而是满满密密的大头贴纸照，时下最流行的一种简易便携的小寸相片，类似抓娃娃机器那样摆满了各个小卖部。

见我进来，他扬起笑喊“慕北学长，你怎么来了。”

“嗯，周末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什么事，你看我不好好的么？”他起身，在不锈钢置物柜上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我接过他手上的水杯时，分明看见他苍白的手背的肤色几近透明，连肌肤下的青色血管都清淅明了。心下发颤，才短短一个寒假的时间，病魔就把一个阳光的男孩折磨的形容憔悴。我不忍直视，撇开眼光看着被他摊开平放在床头上的小册子，相片里的女生或笑靥如花，或嘟嘴搞怪，表情名异。

这个姿态各异的女生，该是这个男孩不可或缺的眷恋吧。

那天离开时特意去见了他的父母。他们悲恸地表达了对自已的谢意，并告诉自已要安排转院的事情，因为他的病情没有得到控制，已经开始恶化了，毕竟小镇的医疗水平有限。

我的心情很难过，为了这对四处奔波求医的父母，也为了这个正值豆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