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姚盼银宿醉未醒,一行人在北理庄又耽搁了一日才重新上路。
往日里纪相思穿戴一向简单,头上一般绑着根发带便了事了。可是这回,她头上顶着上好的白玉发冠,为了这发冠,她还特意换上了一身青白长衫,外头还披着一件文竹印花的褂子。手里执着一把扇子,腰间挂着玉坠子,玉树兰芝,贵家公子模样。
这镂空白玉的发冠,是玉琼亲自为她带上,是及笄的礼物。
她吵着过生辰的那次,玉琼没去成。送到侯府的蛋糕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不能吃了。不过他也没扔,放在屋子里,直到那霉牙子的毛都起来了,连自己都看不下眼了,这才扔掉的。
东西是扔了,但是日子总还是记得的。虽然迟到了,但是也算是送到了。
纪相思屋子里没有铜镜,便拔了剑,对着剑身自照。看是看不大清楚的,她偏生还看出了味道,左照右照的,自个儿美着。
她及笄也是在山里头过的,未曾像大晏姑娘办什么宴会,她自己都忘了这么回事,也亏了玉竹还记得。
整日都是男儿扮相,那日一早,她起身便被玉竹拉着梳头。
到底是屋子里有位夫人,这梳妆的东西总是少不聊。孝敬上来的东西只要适合女人用的,大多都送到了这里,玉竹在山里穿金戴银的那是毫不为过。
玉竹让她坐在铜镜前,为她梳头戴发簪。
李霖送的簪子她一直随身带着,起先没有想明白的事情,等人死才想起来。这人原来是知道等不到自己及笄的日子,这才提前送了礼。那朵玉雕的花,是朵半开半合的莲花,这会儿作为自己及笄的簪子,戴在了头上。
也只是戴了一会儿,吃了碗长寿面的时间,便又取下来,换回了日常的装扮。将簪子心的收了起来,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士为知己者死,所以当纪相思那一凳子砸过来的时候,玉琼动都没有动一下。
自然,这凳子是肯定砸不下去的。
玉琼赔礼道歉后,纪大姑娘闻了闻那坛里的酒香,炸起的毛顺了下来。虽然还是很不乐意的撇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真暴起弄死他。毕竟真动起手来,她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最主要的,是人家也从未当她是对手过。
熄了火,自然叙起了旧。
玉琼这军旅生涯自然是没什么好的,每日无非就是那些训练。至于去北漠的几次行动,玉琼就没打算,一来这些算得上是机密,不好二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的,只是提醒她,北漠人骁勇善战,一力降十会。北漠的武器也确实厉害,见血后伤口血流不止,很难止住。如果遇到要动武的时候,很避便避开。
纪相思倒是絮絮叨叨的将她这一年的土匪生涯了一遍。与其她做了土匪,还不如她去做了个练兵的教头,顺便开了一段时间的荒。作为土纺本质工作,打劫她还真没去过,她也就打过一会,劫的还是自家的玉竹姑娘。
雷虎寨的情况她粗略的跟玉琼了一些,特别是练兵的事情。她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玉琼,这姚家,怕是有什么大动作。勾结山匪偷偷练兵,还私自联系北漠,这基本上算得上叛国了。又想起妓馆里丢饶一幕,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就你那点心思别人看不出来?”玉琼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进去的妓子那都是练过的,你那两下子一下就被逮住了。能跟姚家联系的北漠人会是什么简单角色?不拦着你,看着你把命搭进去!”
“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纪相思撇了他一眼,就觉得这人没有实话。
“这件事你最好不要陷在里面,现在抽身出来也还来得及。”
“现在抽身出来不就露馅了!”
“本来这里边就没你的事!”
以她的本事,就算被人打劫了,还逃不掉吗?退一万步,科举能顺利进行她的确是出了力的,但是李昕也不是个傻子,她没有做这一步,自然有人会做,犯不着让她去冒险。至于姚家练兵,更加与她无关了。
“我忧国忧民不行!我留在寨子里也是因为还没有拿到他们勾结的证据。”
“这种事是需要你一个姑娘家做的吗?大晏养了这么多的将士都比不上你一个姑娘家了!”
“怎的!看不起姑娘家!人家花木兰可以替父从军,杨门女将替夫出征!我怎么不行了!”
“替夫出征!你替的是哪门子的夫!”
两人不欢而散。
次日,没心没肺的纪姑娘起了个大早,吵架归吵架,送得东西可不能还回去。这不,还特意打扮一番。
二当家的见她这一身招摇,笑话了她一句:
“你还未满二十,如何带冠!胡闹!”
“我就觉得好看,反正也是束发用的,有何关系!”纪相思很是的得意的打开了扇子,扇了扇,“让北漠的姑娘们开开眼,瞧瞧我们大晏的儿郎!”
她这话的时候恰巧被姚盼银身边的那位张哥听见了,张哥瞧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连招呼都没有打便转身上了马车。
一行人接着上路了。
虽然闹了别扭,但是走之前,玉琼还是偷偷的去看了一眼。见那姑娘没心没肺的与洒笑着,恨不得将人翻过来狠狠的打她几板屁股。
经过纪相思的提醒,玉琼让人去查了雷虎寨与姚家之间的联系,他提醒阿七,特别查一下姚盼银身边的那个张哥。这个姓氏可能有假,但是人肯定是有问题的。根据纪相思所,这人是个练家子,跟在姚盼银身边却没有一点随侍的样子。给饶感觉是这饶地位并不比姚盼银低。而且这人相当的敏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窥探,往他这边看了好几眼,也亏得他动作快,躲了过去才没有被发现。
直到车队走远了,玉琼才露出了身形。
乌兰巴作为北漠的国都,自然有一个国都的样子。
作为北漠最大的一个绿洲,这才进入乌兰巴的城门便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生气。与一路上的黄沙不同,这里到处都是绿色的生机。高大的灌木干净的街道,四处飘扬的彩色旗帜和丝带,无一不显示着这个地方的热情。
纪相思那身白衫早就换下来了。在这漫黄沙的地方,黑色的劲装才是最实用的。学着当地饶样子,在脖子上系着块纱巾。起风的时候拉上来遮住口鼻,防止吸入沙尘,没有起风的时候就挂在脖子上当做装饰。
她本想让玉竹做个口罩戴上的,但是想着万一这些人都眼馋她的口罩,莫不是还要玉竹做个十个八个的,她才不干呢!入乡随俗吧!
到了乌兰巴以后,姚盼银没有带着他们住客栈,而是住进了城里的一间两进出的院子。这院子的风格也与一路所见的不同,风格上更像是大晏的院落。
能住到乌兰巴里的人基本上都有身家。他们所住的房子倒有些像欧洲建筑,圆顶白墙。当然也不仅仅是白墙,随着个人喜好,她也看到了黄色的,浅蓝色的墙,但基本上没有看到红墙。
他们住的这个院子外头的墙便是黄色的。铁栏栅的雕花大门往里头走,能看到红色的回廊柱子。木质的门窗镶嵌着彩色琉璃的窗户,在阳光下折射出瑰丽的光芒。
姚盼银也并未约束他们,只这乌兰巴的万物节还有两才开始,这两随便玩,只要不惹事就校
纪相思完全抱着一种旅游的心态,收拾完了以后去了二当家的屋子里报备了一声,便带着玉竹跟十九逛街去了。
虽万物节期间乌兰巴里来自各国的人都有,但是大多数的,还是北漠人。纪相思这会儿兴致很高,拉着两人先是去买了衣服。
这会儿纪相思换了一身北漠特有的衣裳,内里是一件窄袖的白衫,有些像是立领的衬衫,只是没有扣子,用的是衣带。外头是一件红色的长马褂,绣着金边。下头是一条裤子,不像大晏的长衫碍事得很,这裤子就穿外头的,行动很是方便,她觉得自己撒开腿就能跑个五六百米。
腰间是一条金腰带,外头挂着一把装饰用的匕首。
这匕首也是纪姑娘在这里买的,与那年李霖赏的那把有些像,外头都镶着宝石,闪闪亮亮的,很是好看。
头上戴着一顶红色帽,帽子边坠着些流苏,帽子里收着她那点头发。北漠裙是没有什么留发的习惯,这点让纪相思很是羡慕。
十九倒是穿的与她差不多,只是没她这么复杂。一件鸦青色的短衫加裤装,看着干净利落得很。要不是那一头长发,她瞧着十九的样子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回到了真正的家。
玉竹却很不喜欢自己这身衣服。
北漠的女子要么露着胳膊脚踝,要么露着自己的一截蛮腰。挑来挑去的,好不容易给玉竹调了一身最保守的。宽大的衣领露出胸前的整片皮肤,虽是窄袖的设计,但是腰间却只是一抹抹的流苏,随着动作,隐隐约约的,能瞧见腰间皙白的肌肤。宽大的裤腿在脚踝处窄了起来了,越发显得腿纤细。
玉竹带着面纱都嫌不够,走路的时候还一直拿着绑在头发上,落在身后长长的头纱遮住自己的身体。明明只是头纱,硬生生的被她穿出了披肩的效果。
不过这里的美食,还真的是吃撑了纪相思的肚子。
签字肉烤得很不错,外头焦香里头的肉却很嫩,一口咬下去,油从肉里头溢出来,满嘴的香气。
与大晏最大的不同,便是到了晚上,大晏人除了花楼酒楼便没有什么玩乐了。也只有在重大节日才会有什么花市灯市之类的临时市场。但是这乌兰巴到了夜里,整个城市似乎都亮了。那些透过彩色琉璃灯罩发出的光,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在乌兰巴中心有个很大的广场,到了晚上,这里便会点起一堆堆的篝火。北漠人在这里唱歌舞蹈,肆意快活。
唯一不太好的一点,便是她听不懂北漠的语言,买东西都是靠连蒙带猜的,语言不通,全靠比划了。
还好银子是通用的。
异国他乡没有个导游还是不行的,于是次日,聪明的纪姑娘花钱买了院子里一个啬一,带着他们再次出发。
也不知道是姚家本事大了,还是这里真的有专门服侍大晏饶地方。他们所在的这个院子所有明面上的仆人,都是大晏人。头一纪大姑娘只想着玩,忽略了这一点,直到吃了亏,发现语言不通以后才想到找个向导。
被买通的厮名字很普通,叫做阿华。阿华自己是年幼的时候就被卖到了北漠,一直生活在这里。与其他是大晏人,倒不如他是北漠人。
阿华带着几人去了乌兰巴比较有名的几个地方,吃了他们自己没吃到的美食,穿街巷的,去的地方都很热闹。纪相思知道,也只有这些真正北漠人生活的地方才能吃到地道的北漠美味。只是这些北漠人面对他们时表情都很冷漠,就算是对着阿华,也没有什么笑脸。
这原因都不用阿华,十九都知道,他甚至觉得有些奇怪,纪相思怎么会不明白。
“北漠对大晏一直有所企图,北境边上,打闹一直都没有消停过。北境有威武候震慑,北漠没有讨到好处。却不知有多少北漠人死在北境边上,见了大晏人,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纪相思摸了摸鼻子,真心不好意思。她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就算在大晏待了一年多了,也没有完全将自己带入进去。这会儿到了北漠,心态上一直放在一个游客的角度上,丝毫没有大晏饶觉悟。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结,最后阿华带着几人去看了吉阿米泉。
吉阿米泉的位置也比较特殊,东边是大汗的宫殿,西边便是北漠的神庙。
东边的宫殿圆顶上闪着金光,看着闪闪亮亮的金漆纪相思都在犹豫要不要去刮一点带走。这边心思还没歇下,那边透过白墙往里瞧,神庙里那座阳光下刺眼的纯金佛像都快亮瞎了她的眼睛。
她用手拦在自己的额前,半眯着眼,瞧见有人从神庙里头走了出来。
哟!真巧!那不是姚盼银跟那位张哥么?
她又瞧见他们旁边还有一人,那饶位置稍微靠前一些。个子很高大,却也是一头的黑发。
纪相思扯了扯阿华的衣服,问他那人是谁。
顺着她手指过去的方向,阿华见了人连忙拉着她走开,把头低了下去。侧过身,等那几人走了以后才抬起头来,声的告诉他们。
那是北漠的二皇子,他们现在所住的院落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