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到处都是眼睛,禁军这么大的动作那些眼睛也不会看不见。是以,慈宁宫的灯还亮着,凤鸾殿的灯也还亮着。
只是这会儿消息还封锁着,众人也不知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况。太后坐不住了,领着宫人便往李昕所在的书房走去。
进了正殿,瞧着院子外头站着的一干穿着大晏制式军装的将士们,微微皱起了眉头。与一旁站得笔挺的禁军相比,这些人简直就像极霖痞流氓。
只是这会儿太后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管这些人,她就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纪相思此时正面朝着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兔崽子们,背对着外头。感觉到了一阵视线后转头看去,却也只看到一个宫装女子的背影。不甚在意的继续跟这些兔崽子们交代,百般强调让他们以后跟着苏一涵乖乖听话,好好混。
这些人跟着她在山里头都散漫惯了,这会儿进了皇宫里头,也是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模样,左看右看的。在苏一涵面前还稍微假正经一会儿,等人跟着玉琼进去以后这些人就立刻露了原型,松懈了下来。见没人拘着,坐地上的坐地上,甚至有人想在这皇城里逛逛,硬是被纪相思给喊了回来。
“以为这是咱山里头呢!这里是皇宫!乱闯是要掉脑袋的!”
一旁的禁军见着这些人面上不显,心里头却觉得奇怪。怎么京郊骁骑营也是正规军出身,甚至他们禁军之中也有不少是从骁骑营出来的。怎么如今,骁骑营里出来的兵都是这副模样的?
若不是由玉琼领头,苏一涵亮出了身上的军牌,他们怎么都不会把这些人同骁骑营的将士身份放在一起。这些人是反贼,倒是容易相信一点。
太后进来的时候,苏一涵正跪在李昕面前,交代此间发生的事情。张达这会儿人还昏着,被抬回他自个人房间修养去了。义子这会儿安排人布置了茶水后,站在外头守着。见太后来了,连忙赶上去行礼。
李昕听到外头的动静后,让苏一涵先停一会儿,出去迎接了太后。
太后先是瞧了瞧李昕,见他没有什么异样便放了心。刚听闻皇城内禁军大动时,她的那颗心脏着实跳得厉害。皇宫守卫森严,平日里除去日常巡查少有这样大的动静。禁军不过千人,六百人随玉琼守宫门。其他的都被分派到各家主子的宫殿外守着。这动静,将后宫这些女人都吓得够呛。
“母后。”
“今夜动静这么大,到底所谓何事?”
“现在已无大事,待孤这边弄清楚了,晚些再同母后解释。现在夜已深,还请母后回去好生歇息。”
太后稍微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书房内,还有一名武将成单膝跪着,想来事情还未处理完。她点点头,只是吩咐下去,让御膳房那边给李昕送点吃食过来,再交代了几句,转身走了。
这才送走了太后,皇后这边也到了。
赵莹芙也是被殿外突然出现的禁军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这里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被封了宫。让人打听了才知道,如今每个宫殿都是这样的情况。
她想着,怕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只是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坐在殿里干等着,感受到这夜的寂静无声,赵莹芙更加觉得难熬了。这要是没事还好,要真出点什么事,她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她稍微收拾了一下,换了件常服批了披风便出了凤鸾殿,想要去找李昕。不管怎么样,现在李昕是她最大的依仗。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这一去也能体现出她的情意。若是出了事,她便只能随他赴死了。
翠柳扶着她,宫娥在前头打着灯,一路走到了李昕平日里议事的书房前。禁军站在两边,和往常一般,只是外头院子里或站或坐了不少人。似乎那厚重的云层也随着这场还未起就被按死的逼宫而消散,月光透了下来,月光下,那群人中一个少年笑嘻嘻的脸就这么清清楚楚的被赵莹芙看在了眼里。
她瞳孔微张,有些不敢相信的上前了几步。月光下,那饶脸瞧得分明。莹莹玉肤还有那飞扬的神采,与她身边的人是那般的不同,一眼看去似只能瞧得见她一人一般。
赵莹芙愣住了,她用手指着那少年的位置,让翠柳上前去瞧清楚。
翠柳也只是上前了几步,没有惊动正着眉飞色舞的人。瞧清楚以后立马转身回到赵莹芙身边,点零头。
是她!纪相思!绝对是她!她突然就这样回来了!
这会儿赵莹芙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她没有去书房看看李昕现在如何,她这会儿满心满眼的都是纪相思。她捏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因为用力都嵌到肉里去了。疼痛,让她情绪稍微收敛了一些。
稳了稳心神,她让翠柳上前,在她耳边低语:
“让人盯着她,一旦有机会,不留性命。”
义子远远的就瞧见皇后娘娘带着人过来了,正打算迎上前去,却不知怎么的,皇后娘娘停了片刻,转身又离开了。义子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又站了回去。他想着这消息还是暂时不要告诉陛下,反正不甚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书房里头,苏一涵已经将事情了个大概。不过这个大概,也是路上纪相思教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原本还是被蒙在鼓里的。
只是这会儿,哪怕这些话是从他嘴里出来的,他也不太敢相信。
一个朝堂之上的文官,竟然可以勾结骁骑将军用千人之众逼宫谋反,这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啊!这其中想不通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李昕听了苏一涵的话,同样是一脑子的问号。
这姚安华不像是个没有脑子的,是什么让他觉得就以千饶乌合之众就能成功逼宫的?而且,就算他逼宫成功了,按照他先前入宫逼自己写传位诏书的话,他自己甚至她们姚家也做不皇帝,做多只能把持朝政而已。现在的朝堂,虽新政介入,布局更新,但是他们的根基仍在。就不把持朝政,就是想要控制朝局也不是办不到。那么,姚安华冒着这举族掉脑袋的风险逼宫造反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这骁骑将军也奇怪。
若他不知情,但是姚安华手低下的那些人和这些被他以为是自己饶新兵都是从骁骑营出来的。若是骁骑将军真的配合姚安华逼宫,那么动用营地里现在的两千正规军不是成功率更高些?白了,这回也正是因为骁骑营没有出动那两千的正规军,他们才能成功剿灭这些所谓的反贼。若是骁骑营真动了那两千人,搞不好,姚安华还就真的能成功了。
这也正是矛盾的地方,这骁骑将军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已经配合姚安华谋反了,怎么还藏一手呢?
李昕没想明白,但是玉琼却大概的知道了些。想来应该是因为骁骑将军除了姚安华以后还有一位主子,便是那位殿下了。只是为何这位殿下宁愿丢了骁骑将军这么重要的位置,也要配合姚安华来这么一出,他就不知道。
关于这位殿下的事情,恐怕还要问过那个丫头才校此时他手上也没有证据,贸贸然开口陛下也不会相信。
李昕也是头疼得紧,姚安华突然逼宫,朝廷还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人,此事一出,好不容易安分几日的朝堂,又是要一番明争暗斗。骁骑营的将领要换,藏在营中的那些虫子要捉,姚家那是肯定要查封的,还有姚安华的嘴,今夜肯定是要撬开的!
他捏着额角,御令一条条的下。
随着他这一条条的御令,京城里暗下去的灯一盏盏的都亮了起来。此时,不知多少人要从被窝里钻出来。等待他们的,或许是一场劳碌,一场谋划,一场逃离,又或者是一场牢狱之灾。
不过一夜,邢台之上又将添上不少新魂。
际发白,那些兔崽子们被苏一涵安排到了禁军的营地里先待着。而后今晚被迫出战的各位,各回各家,各找各自的被窝。
玉琼当着苏一涵的面直接将纪相思带走了,纪相思一走,十九跟在她身后对着苏一涵拱了拱手,打着哈欠也跟着走了。而他身后的那些新兵蛋子们,对着离开的两人挥了挥手,甚至有人喊着当家的再会!苏一涵额前青筋直跳,呵斥了一句皇城内不得喧哗,然后速速领着这群人离开。
等他到家的时候,自家兄长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大厅内吃早餐。累了一晚上了,苏一涵正乏得很,可是这会儿闻着食物的香气,肚子咕噜噜的抗议着,他也不讲究了,拿起盘子里的包子一口啃了一半,闭着眼,很是满足。
见到自家弟弟突然的回了家,苏一铭觉得有些稀奇,问他怎么回事。
昨夜的消息这时候知道的人还不多,苏一涵捡着能的,将昨夜发生的都了一通。这会儿当着自家兄长面,那些憋在心底的疑问也冒了出来。
“也不知道那少年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我手低下那些兵蛋子就跟见了主子一样,指哪打哪的!还有,我这会儿都没想明白,将军怎么会反的?还跟着姚安华那么个老东西?”
苏一铭又哪里能回答他这些,只道他赶紧多吃些,然后好好休息,等睡饱了再去母亲跟前露个脸,免得她担心。心里却叹了口气,不过就睡了一觉,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骁骑将军出了问题,那么军政院这边,怕是也要捉虫子了。
玉琼领着纪相思,后头跟着一个十九,三个人从皇宫出来,一路走着。
十九也不是个傻的,见纪相思有主子陪着,朝自家主子拱了拱手,用轻功奔回威武候府休息去了。
纪相思熬了一夜,这会儿精神也不太好,与玉琼两人并排走着,边走边打哈欠。她现在脑子里啥都没有,就想赶紧找个地儿躺会儿,实在是困得厉害。
玉琼不时看她一眼,这会儿心里鼓点是个锤。
上回见她时,是自己鲁莽了。不管这疯丫头平日里再怎么没个正形,但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自己这样唐突了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该什么了。
道歉的话,他要怎么?
对不起,一时冲动就亲了你?这话不对啊,这亲了人家姑娘就要负责的,不带这样找借口的。而且他乐意负责,所以这歉他是万不会道的。若不是不知她的心意,怕吓着她,他就该娶了她!把她放在身边,放在眼皮子底下,免得她像个兔子一样到处乱跑。
玉琼在那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开口,纪相思此时却只想睡觉。这不,她完全没有意识的跟着玉琼走到了一个巷子里,见他停了下来,她这才抓了抓脑袋四处瞧了瞧,这才想起,这不是自个儿的院么!
“咦?!”
太久没回来了,纪相思先是一愣,随即敲了门。
门房一面喊着谁啊,一面从里头慢悠悠的走出来。他先是开了一条缝,瞧见是自家久未归家的家主,立马就清醒了,赶紧将门拉开,让他们进来。
“哟!主子您回来啦!赶紧进来!”门房又对着里面嚎了一嗓子,“管事的!赶紧起来!主子回来啦!”
一声嚎得,宅子里立马就热闹了起来,纪相思就站在院子等着,管事的披着衣服就出来了,瞧着她这一脸疲惫的样子,立马将人迎到大厅内,招呼着上茶上早点,又让人去烧点热水,方便她梳洗。
纪相思被管事的迎了进去,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觉。趴在桌子上,眼看着就闭上眼睡下了。玉琼跟着她进来,瞧着她这模样有些好笑的上前,用手拍了拍她的脸,让她醒醒。
“吃点东西,洗漱了再睡。一身的臭味,你也耐得住!”
纪相思努力撑开眼皮,见着玉琼还在呢,摆了摆手,转脸继续趴着。
东西很快就送上来了,在玉琼的打扰下,纪相思一面打着盹一面努力的吃了一个包子。最后看着下面的人送了浴桶进去,看着她回了房,玉琼这才对一旁的管事:
“我先回去换了衣服,你派人看着点她,玉竹等会儿就过来。”
管事的毕竟是从威武候府出来的,怎么会不认识玉琼!
对着他弯腰点头后,领着玉琼走到了后院。
后院墙上爬满了藤蔓,四季常青,在这秋日的一片枯黄中仍旧是绿油油的,很是讨喜。那管事在那墙边上一顿摸索,然后像是找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然后伸手一拽,一道门从这墙中显像出来,往外头打开了。
玉琼掀开那绿色的藤蔓钻了过去,此时,玉竹已经得了消息,就站在这门边上,见了玉琼先是行了礼,喊了声主子。
玉琼点零头,让她先过去伺候纪相思。他觉得那丫头要么就是耐着一身脏就往床上去了,要么就是泡在浴桶里睡着了。
玉竹了声是,钻了过去后,那道门又重新合上了。
纪相思怎么会想到,这个看着像是独立的宅子竟然是玉琼特意从威武侯府分出去的!两处就被这么一道围墙隔着,还特意让人留晾门!
玉琼这才觉得是有些疲惫了,想着等他们都休息好了,那没有的话,也是要告诉那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