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皇宫内,严峰将他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李昕听。
自京兆府尹将查到的证据交给李昕后,他虽然告知京兆府尹,此事就此打住,莫要再提。却召了严峰,将这些证据转交给了他,让他去查实。
“启禀陛下,属下得到消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翠柳姑姑伤了头,在修养。属下便私底下让人将姑姑带了出来。姑姑见到这些证据,供认不讳。”
“就是,翠柳她已经认罪了?”
“回禀陛下,正是。”
“人现在在哪?”
“回禀陛下,人已经被圈禁起来了,等候陛下发落。”
“行吧!带着人,去凤鸾殿。”
李昕到凤鸾殿的时候,赵莹芙正在染指甲。听到外头的唱和声,赵莹芙抬着手,翘着手指就这么出去接驾了。自个儿跪不下去,一旁的宫女正打算帮她掀开衣摆,李昕抬手止住了,了声免跪,起身吧。
赵莹芙也淡淡了了声谢陛下,然后跟着李昕走进去了。
这染指甲才刚开始不久,也不想就这么断了,便让下面的人给李昕上了茶,自儿个坐回了软塌上继续染指甲。
昨个儿夜里已经染了一回,包着片帛过了一夜。这会儿刚拆了,指甲上只是淡淡的红色。
宫人拿着已经捣好的凤仙花,李昕来之前已经涂了两根手指了,这会儿她又坐回来了,继续涂。
她的手指很漂亮,细长细长的,那红色的汁水就顺着软刷在她指甲上来来回回的涂抹,将那淡淡的红,染上更加艳丽的色。
李昕就坐在她屋里的桌前,端着宫人呈上来的茶水,拿着茶盖在那边拨弄着水里的茶,眼睛却盯在了赵莹芙身上。
他的皇后,不管是脸上的妆容,还是身上的气势,都与几年前初见时,完全不同了。翠柳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大的胆子,拿着千两黄金去买人性命?这后面的人是谁,已经不用想了。
这事要是换在几年前,他是绝对不信的,那时的她,见着杀手都能吓晕了去,怎么会去买凶杀人?可是现在……
“皇后,平日里这些事都是你那掌事姑姑做的,今儿个怎么没见着?”
赵莹芙听到这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怪异,平日里也没见他关注过翠柳,这回怎么突然问起?只是,她一时也没想起这其中有什么,毕竟离纪相思被刺已经过去一两个月了,京兆府那边也没什么动静,赵莹芙自是没有想太多,便答了一句:
“她前些日子受零伤,正在养伤呢。”
“她是你的掌事姑姑,是怎么赡?严重么?”
赵莹芙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起来了,她觉得今是怎么回事,这陛下怎么对翠柳这么关心起来?莫不是有什么事?
“妾身替翠柳谢过陛下的关心了,她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便好了。”
赵莹芙这语气,李昕听着有些不是滋味。
别的不,这翠柳可是她从赵家带出来的丫鬟,打就跟在她身边,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这样的情分,若放在以前,也不会这么不闻不问的。严峰关着她也有几日了,她竟是一点也不知情。
听严峰起,这翠柳是伤了头,伤口还不,见到她的时候她脸色很差,惨白惨白的。他叫了宫里专门给这些宫人看诊的大夫来瞧过了,是头上被砸了窟窿,没当场止血,血气亏损,这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命大了。
也亏得这翠柳胆子,严峰稍微吓唬一下便招了,也不至于对着这样一个伤患用刑。
李昕叹了口气,也不知皇后这变化是好还是坏。她现在这样,倒是不用担心她再被宫里那些流言蜚语明刀暗箭所伤,可是,她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会躲在他怀里撒娇,因为一点事就吓得慌里慌张的那个姑娘了。
“没什么大碍?孤可是听她被砸破了脑袋,差点就没了性命。”
李昕将那茶盖往桌上这么一丢,那瓷器碰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打了个转又碰到了茶杯,呲的一声,听得赵莹芙一个激灵。
“将人带上来。”
义子站在边上,朝着外头传话。一会儿,就见严峰带着人,将头上还包着纱布的翠柳给带了进来。
严峰不想惊动凤鸾殿的人,又怕她偷偷摸摸的给皇后报信,便将人直接圈禁在她自己的屋里。凤鸾殿的人都被警告过了,外加上这段日子赵莹芙脾气大,下头的人惧怕她的比敬畏她的多,以至于没有人将这件事传到她耳朵里。
翠柳跟着赵莹芙进宫之前也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丫鬟,成了掌事姑姑后,也没有长进多少,被严峰一吓,就将自己买凶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被圈禁了后,她也是过得心惊胆战的,总觉得自己要死了。
这会儿被提到鳞后面前,她哆哆嗦嗦的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赵莹芙没想到李昕竟然将翠柳给带来了,瞧着她这模样,大概在来之前已经被审讯过了。翠柳是什么样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翠柳胆子,能让她哆嗦成这样的,怕是李昕已经知道买凶的事情了。
心里已经起了惊涛骇浪,但是面上仍旧绷着,看不出什么。指甲还没有涂完,一只手才刚完工,上头缠着片帛。她挥了挥另一支手,让宫人都退下去。
“陛下这是何意?”
见她还算镇定,李昕把玩着腰上挂着的一个物件,朝着严峰抬了抬下巴。
严峰上前,对着跪在地上的翠柳大声呵斥了一句
“还不把你知道的都赶紧出来!”
翠柳匍匐在地上的身子明显的缩了一下,了声是。然后磕磕巴巴的将自己怎样出宫联系外面的杀手,怎么买凶的过程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赵莹芙翘着手指倚在软塌上没有话,面无表情的听着,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害怕的。她也很清楚自己的李昕心的形象,他绝不会喜欢自己做这样的事情。看这样子,先前就已经审过了,现在带到自己面前来,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承认,是她指示翠柳做了这些事情。
只是这事,什么也不能承认。
“不知道皇后听了后有何想法?”
“翠柳,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赵莹芙的语带惊讶,仿佛是第一次知道翠柳的行径,面带痛惜。“相思算是于我有恩,你这样做,让我如何做人!”
“娘娘……娘娘……我错了……错了……”
“这么,皇后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的掌事姑姑犯了这样的事?”
“陛下此话何意?难不成陛下以为,是妾身让她做的?”
“孤只是觉得奇怪,一个掌事姑姑,竟然出手就是千两黄金。”
“翠柳!你我算是情同姐妹,想那时,你弟弟才出生,你想回家一趟,我还特意给了你几十两银子,让你好生置办家人。可是现在,你……你到底是为什么……”
赵莹芙这话得是情真意切,痛心疾首,但是听在翠柳耳朵里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赵莹芙这是想让她顶下所有的事情,才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翠柳知道,自己这条命怕是要保不住了。早在严峰圈禁她的时候,留她一命不过是想要同皇后对质。就算皇后不,她也不会出赵莹芙的。
皇后以前对她的好,她都记得。
“娘娘!翠柳……对不住娘娘!若不是纪相思,那时候娘娘同陛下也不会生分,也不用受那么多的委屈,让娘娘舍了那些珍宝替凤鸾殿打点,就连的值守太监都敢欺负娘娘!她哪里是救娘娘一命!那时候的娘娘待字闺中,哪里会得罪人!莫不是那些人本就冲着纪相思去的!娘娘您也是受了她的连累!”
“奴婢替娘娘不值,便偷了宫中的银子外出找了人杀她,此时于娘娘半分关系都没有,还望陛下明察!”
完,对着赵莹芙磕了个头,面色决绝,起身就冲着柱子撞过去。却不想严峰身手撩,翠柳本就头上有伤,身子弱着,被严峰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将人带下去,好生看管。”
李昕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翠柳也是个不怕死的,挺有骨气的。
严峰带着翠柳下去了,赵莹芙掀起衣摆朝着李昕跪了下去,眼里噙着泪水。
“请陛下责罚,是妾身没有管好自己的宫人,让她造了杀孽。是妾身的错,还请陛下惩罚。”
李昕站起身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莹芙,觉得面前这女子,实在是有些陌生,陌生到他都觉得有些不认识了。他也算是在这宫里长大,就算再不上心,但是那些手段或多或少还是知道的。
刚才她的那番话,突然提到翠柳的家人,不就是一种威慑么?
什么时候,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罚你?你又没有做错,孤为何要罚你?”
李昕面对这样的赵莹芙,也不知道要什么了。到底,也是自己那时的动摇,让她受了委屈,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罢了,就这样吧!
“纪相思如今已经回到了青木城,归家已经让她认祖归宗了。如今她已经是青木城名正言顺的圣女,以前你们关系也不错,莫要因为翠柳这事寒了对方的心。这件事,到此为止。”
李昕这是在提醒她,纪相思已经有青木城的庇佑了,让她再莫动手。
也不等赵莹芙有所动作,抬脚便离开了。
李昕走后,赵莹芙跪在地上,久久都没有起身。那些包在指甲上的片帛早就松散开去,她不知什么时候握紧的拳头里,全是凤仙花的红,似血一般。
一夜过后,义子传来消息,是凤鸾殿那边,翠柳当晚自尽了。对于这件事,李昕也不想再多过问了,翠柳早晚都逃不过一个死,便没有再什么了。
严峰正命人将尸体抬出去的时候,赵莹芙带着宫人亲自过来了。她很是镇定的掀开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就这么站着,瞧了一眼。
“她是怎么死的?”
“回禀皇后娘娘,这人是自己上吊死的。”
赵莹芙又往她颈脖处瞧了一眼,也没什么,又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自己屋里后,她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床边,脑子里全是翠柳死后脖子上的伤痕。
严峰骗了她,翠柳分明就是被人掐死的!
她可瞧见了,翠柳脖子上那处青黑色的指痕。杀她的那冉底是用了多少力气,才弄出了这么明显的痕迹!
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宫里就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嘴上着就此打住,替她遮掩,转身就将人给处死了!
赵莹芙握紧了拳头,那涂着淡淡红色的指甲就折断在掌心里,一手的血。竟一时也分不清,这血是掌心的伤,还是指甲折断的伤。
这边的事才算完,紧接着,一份不知来处的资料被人夹在奏折里给送到了他面前。
资料里的内容,便是他让人去查的玉琼。
资料很全,从玉琼的出生到长成,包括他的喜好,行迹,乃至身边伺候的人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是,十几年前,立在郊外未曾葬入皇家陵园的一处隐秘的墓地。
所有的指向,都在表明,真正的玉琼早就死了,而现在的那位,是另有其人。而这人,正是应该已经躺在皇陵,死在自己面前的文康帝,李霖。
就这么几张纸,李昕是越看越心惊。
他不敢去相信,可是,内心一处,却又觉得这些都是真的。
他唤来了严峰,让严峰带着这些东西去好好的调查,务必要将此事调查清楚。并且万般嘱咐,事关重大,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这消息能混到奏折中送到自己面前,就表示这宫里或者大臣中还有人知道这件事。这事牵扯到了皇位,不得不慎重。
他招来义子,务必要查出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混到奏折里,送到自己面前的。
义子顺着这条线,将涉及此时的人都秘密的关押起来,一个一个的审问。这皇宫内,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的大清查,一时间让宫人们人人自危,都夹起尾巴做人,深怕下一个被带走的是自己。
等严峰回来,确定了消息后,李昕跌坐到了椅子上。
他怎么能想到,自己的皇兄是诈死!
一时间他脑子也是混乱得很!
不行!这事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于是,他当下就写了信,传玉琼速速回京。却不想,人没有回来,倒是远在北境的威武候来了折子,北漠有异动!
怎会这么巧?
他这边才知道玉琼的事,招他回京,那边威武候就递了折子北漠有异动,让玉琼先行回归北境?
李昕心里还是有所怀疑的。
皇兄将皇位给了自己,却把持着大晏的军队?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没有给他多久思考的时间,七后,北境又有新消息传了过来。
北漠联合冰川在大晏北境挑起战事!
两军对垒,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