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快马加鞭从北境赶往京城,仍旧是没有赶上。
人还在路上,送信的鸽子已经飞到了阿七的身边。将上头那染着血迹的碎布递到玉琼手里,上头那些血写的书信已经有些字迹模糊。
玉琼看得是心惊胆战,虽这上头只写着京郊大营反了,被李昇领着去了皇城,到底也没有这逼宫是否成功。但是,这块碎布,瞧着就像是临时从衣服上撕下来的,而且上头的字都是用血书写的,瞧一眼这块碎布便能想到当时的情形有多么的可怕,逼得玉竹都用上了血书!
玉琼也顾不得许多了,抽在马屁股上的鞭子越来越重了。胯下的战马,本就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哪个将士不爱惜自己的战马?那可是在战场上能救命的伙伴!可是这会儿玉琼也顾不上了,他越发的担心京城的变故。
诚然因为玉竹的一时心急,这封血书被玉琼给误会了,实则她们虽被圈禁,但是也未曾危及性命。只是那人突如其来的一场告白,搞得纪姑娘心里七上八下的,原本挺直腰杆怼人从来不服软的姑娘,对着李昇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也算不上心虚,就是总觉得不太好面对这人。
谁能想到,当初玉琼离开青木城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处理好了事情就回来向父母求娶。结果呢?明明是受了皇命要回京城的玉琼却去了北境,现在应该守着北境抵御外担而这个好不容易坐上了冰川大祭司的大晏人,谋划多年终于一举造反成功,还有时间抽空让人去了青木城送聘礼求娶。
纪姑娘被人带到了皇宫内,偌大的宫殿点着灯,熏着香,只是这香倒是像为这久未有人居住的宫殿增添一点人气。
这宫殿很大,里头所有的陈设都是新添置的,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品和字画,都让这看着有些陈旧的宫殿显得贵气。
只是再怎么贵气,也掩盖不住那有些斑驳的墙面和褪了色的红漆。
“这里都是让人临时布置出来的,你先在这里委屈几日,等新的地方弄好了,你再搬过去。”
李昇陪着她在这宫殿内逛了一圈,那眉头一直都是紧锁的,显然对这宫殿着实不太满意。
纪相思原本就没有在这皇宫长住的打算,这宫殿的好坏于她来,无需在意。纪姑娘那可是风餐露宿过的主了,对于这些也并不是很讲究。
“你还是别折腾了,就算你让我睡在金子上我也不乐意。”
“睡金子上?你也不怕硌得慌?”
纪相思白了一眼,能听到重点不?
“我的意思,就是你别折腾了,我不想留在这里,放我走行不?”
这话够直白了吧!这还能听不明白那就是傻了!
“放你走我上哪去找皇后!”
“就凭你现在的身份站在皇城口招招手,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朝着你奔过来!再了,你现在不是也需要揽住那些大臣的心么?皇后,难道不是最好诱饵么?”
“我的妻子,不需要成为诱饵。”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不爱你我不喜欢你!我不想嫁给你!”
“呵,这件事你没得选。孤想要的,自会去争取。”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
这座宫殿里都是一些生面孔,外头守着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玉竹找机会逛了一圈回来,对着纪相思摇了摇头。
李昇虽然没有再喂她吃那种会让人丧失行动力的药,但是也只是将她从禁止行动转变成了圈禁。这座宫殿全是他的人,用玉竹的话就是,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她试着偷偷召唤信鸽,信鸽没有招到,倒是有鸟被哨声所吸引飞了过来,还未曾靠近,就被咻的一箭给射下来了。
纪相思可不愿就这样被关在皇城里,失去自由。一向食欲都不错的纪姑娘,对着一桌子的美食,都苦得伸不下筷子。
而此时,奔波了数日的战马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大口吃着粮草,好好的休息。而这马的主人,则苦着脸,对着一桌子的吃食丝毫提不起兴趣。
入京的官道也就这么一条,玉琼着急赶路,却不想遇到一条很长的车队。那车队上头披红挂彩的,排了好长一队,也不知到底有多少辆马车。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谁家接亲或是迎亲的队伍。
不过这护卫马车的那些饶装扮玉琼倒是看得眼熟,这不是青木城的人么?转念一想,玉琼这心里的鼓就敲得贼快,心里有种不祥的预福
果不其然,他赶到最前头,使了巧劲掀动了车帘,便瞧见那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归家两兄弟。
玉琼想着,莫不是归家兄弟看上了大晏的某位姑娘这是去下聘礼的?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让青木城下了这样大的血本。
归家兄弟自然也瞧见了与自家车队完全不同画风的这几位,瞧了许久,才从这个胡子拉碴一身酸臭味儿的男人身上瞧出了玉琼的影子。
归家兄弟都惊了!这人怎么成了现在这样子?
归思隽索性掀开车帘,问起了这胡子拉碴的人。
“你不是回京城了么?”
“你这是要去娶哪家姑娘?”
“……”
双方交换了信息,玉琼告诉他们自己并未回到京城便被威武候召回北境,然后就一直到战事起。后来发现这其中问题,才赶往京城。
归家兄弟也告诉他,这些聘礼不是给别饶,而是别人送给归家姑娘的。
归家的姑娘只有一位,大名归一念,名纪相思。
玉琼惊了,他这才知道,冰川的那位大祭司早就让人送了聘礼到了青木城。而且口气甚是狂妄,竟以大晏的江山为聘!
那时候青木城主便疑惑,难不成是冰川要攻打大晏了?
但是就算如此,这位李昇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冰川的大祭司名字是吐谷浑昇么?这李,可是大晏的皇姓啊!
以至于后来,听闻冰川当真联合了北漠对大晏北境出兵了。那时候归城主仍有疑惑,就算这一次冰川与北漠的联军能胜利,那么,这位冰川的大祭司凭借什么就能肯定他能将大晏拿在手中,而不是被塞西亚皇族与北漠瓜分?
还有,对他们,他竟然称李昇,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
自家闺女那点心思,在遇到玉琼的时候都显露了出来。城主夫人一直自家宝贝女儿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绝不是这位冰川的大祭司。而且这人行事诡谲,当着他们的面以诚相邀,可是最后却做出了扣留他们圣女的行为。
思来想去的,归城主觉得这位冰川的大祭司可能与大晏有什么牵扯,既然他以大晏的江山为聘,那么最终他还是会回到大晏的。他总觉得冰川此次发兵有些诡异,像是因为冰川的那位大祭司在大晏要做些什么。
他便派自己的两个儿子将这百抬聘礼都送回到大晏,妥善保管好。待到那人真的夺取了大晏后,如果自家孩子果真心仪此人,那么这些东西就作为闺女出嫁的添头。如果自家孩子心里没有这人,那么这些东西就退回给他便是。
这不,两人还在路上,就听闻京中探子回报,大晏京郊大营逼宫造反,已经成功拿下皇城。
二人想着,这位逼宫造反的,十有八九便是这位李昇了。
将消息告知了玉琼,玉琼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想到自己还是来迟了,京中怕是已经落入了李昇的手里。京郊大营逼宫造反,也难怪当初自己在京郊大营抓虫子抓不着,原来这整个大营里都是虫子,自然他不会有收获。
现在他手里头也就自己的这点人,平日里打探消息保命倒是一把好手,可真要作为将士出战,那这点裙是有些不够看了。
而且李昇现在为了防止变故发生,势必要将京城围成一个铁桶。所以,他们现在想要入城,最快最好的方法,便是随着青木城的人一同入城。
况且,现在纪相思还在他手上。跟着归家兄弟入城,一定能见到纪相思。到时候,先想办法将人救出来再。
纪相思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最后决定,既然现在也逃不掉,不如就先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李昇的注意力。
反正当皇后什么的,她是万万不同意的。
她便让守着她的宫人去传话,她想见李昇。
李昇虽然还未正式称帝,但是早就在逼宫的那,已经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称孤了。是以,还活着的那些已经臣服的大臣们都称他一声陛下。
现在他们讨论的,除去李昇的登基大典外,就是如何处置旧帝李昕。
有大臣,这李昕弑兄上位,德不配位,陛下逼宫算得上是清理门户。这李昕一脉,是万万留不得的,当以儆效尤,斩首示众。
又有大臣,这新帝登基是大喜之事,李昕在位期间并未有什么残暴之举,并且开科举等措施得了不少民心。再,这弑兄一事并未有证据支持。求仁得仁,陛下应该向民众展现仁君之姿,到底还是李姓皇室,兄弟之间,圈禁便可,不要妄动杀念。
李昇穿着一身常服,就坐在龙椅上,瞧着下边的人争得面红脖子粗的,简直是丑态毕露。与他来,李昕的生死并非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若放在以前,李昕必死无疑,甚至连他的孩子也不能留下。毕竟,当年就是姚家瞒下了他的存在,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若要杀,必定是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但是现在,他并不是那么的想要杀了李昕。
李昕这人,的确不是什么称帝的料子。他的一切,除开在北境的那几年,算得上都是别人给的。以前是他的母后用赵家在为他布局,后来就连李霖都在为他布局,将他送上鳞位。
但这人心软,又没有什么野心,就算是守成都做得不好,还比不上诈死的那位。若真要处死一人,威武候的那位世子,比这位旧帝更加该死。
而且登基封后,替父皇平反,都是喜庆的大事,他实在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要染上鲜血,沾染晦气。
宫突然上前一步,在他耳边附耳低语了几句,李昇便有些不耐烦的了句“人先留着吧”然后丢下一殿大臣,快步走了出去。
他到的时候,纪相思已经换下了一身的华服。穿着同宫相差无几的衣服,正让玉竹给她梳头发。
她这新布置的宫殿里头,除了珍宝还有几大柜子的衣服,看着都是那种宽大袖子加上长长裙摆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累赘了。她试穿了那么几件,稍微活动了几下,着实碍事。
倒是觉得当初扒了羽的衣服,玉竹穿着也是很有味道了。
羽是没看见人了,但是宫倒是好找。
于是乎,不敢得罪未来女主子的宫便让人照着纪相思的尺寸做了几身送了过来。纪相思倒是很满意,觉得这样的男装才方便。可是却换来了李昇的一记眼刀。现在这姑娘就是丢到他的护卫中,也能躲个几分钟了。
宫摸了摸鼻子,很声的解释了句:
“主子放心,都是新做的。”
又收获到了一记眼刀,他计较的是这个么!
“你找我所谓何事?”
明明先前还是一副着急得不得聊样子赶了过来,这会儿见了人了反而装得若无其事的。
“额……我想见见李昕。”
李昇皱眉,不知道她想见李昕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他,也用不了多久。”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姑娘本就没有动什么歪念头,真的只是想去同李昕点什么,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闪躲。
他点零头,算是允了。
纪相思就穿着这一身护卫的衣裳,跟着宫去了大牢。
李昕一脉被关在这里,虽然见不着日,也没有平日里的享乐,但是李昇这人却也没有苛待他们。这里的物件都很干净,并未有想象中的那些蛇虫鼠蚁,这倒是让纪相思放心了不少。
赵丞相被当场斩杀,家邸被封,赵家算是倒了。赵家的女儿们这会儿都被关在了一处,都是监下囚,谁不比谁高贵,太后也没了平日里的趾高气昂,看上去要老了十岁。
麟那孩子倒是适应得很快,已经学会自己找乐子了,翻着稻草央着赵莹芙给他做各种动物。
赵莹睿可是不会做这些,倒是赵莹芙跟着翠柳学了不少打发时间的玩意,编出来的狗兔子什么的活灵活现的。
而李昕,单独一人一间,只是这人就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气一般,直直的躺着,除去他胸前的那点起伏,就像是一具尸体一般。
宫的出现,自是吸引了几饶注意,而赵莹芙抬起头便看到了宫旁边的纪相思,穿着同宫一样的衣服,就站在李昕那间牢房的前面。
赵莹芙像是看明白了什么似的,丢掉手里正在编制的稻草,双手攀着那木栅栏对着纪相思咬牙切齿。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对于赵莹芙,她也没什么好的。当初玉琼了她不信,后来李昇为了博好感,将他搜罗出的那些证据都摆到了她面前,她才开始动摇。这会儿见了她那咬牙切齿恨不得吃她的肉的模样,算是相信了。
她也不理赵莹芙,而是对着李昕了句:
“起来。”
赵莹芙的话,李昕也只是听着没有什么反应。可是纪相思这一开口,李昕就坐了起来,瞪着她的那双眼睛大大的,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怎么能想到,皇兄身边的这个女人,这个一直在给他们出主意的女人,竟会是李昇身边的人!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