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结束了,对于这位新帝的传闻却也只是刚刚开始。
有人,这位新帝,可能是大晏自开国皇帝以后最有前途的一位。他能以一己之力拿到冰川大祭司的位置,为了帮父亲平反,这才走上了夺位的道路。
有人,这位新帝也算是来自于民间。因为那位才被平反的废太子曾被贬为庶人,这位新帝便是在废太子流放的路上出生的,经历了寒苦,懂得他们作为百姓的辛酸,一定是一位好皇帝。
有人,这位新帝穷兵黩武,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联合外敌攻打大晏,迫使旧帝不得不退位。冰川和北漠那都是荒蛮之地,贸贸然出兵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大晏危矣。
还有人,青木城爱重皇后,现在新帝手握冰川将士,只要再将北境的兵符拿下,攻下北漠指日可待。到时候,下可归。
关于这位从未露出真容的皇后,青木城的圣女,有人是因为新帝爱重,也有人是因为这位样貌丑陋,需要遮掩。还有人,青木城其实也并非有多看重这位圣女,那绵长的送亲队伍不过是为了青木城的面子而已,毕竟谁家嫁女儿前来送嫁的只有哥哥,大婚都不见父母的?
总之,关于这场登基大典,一时间也是众纷纭。能肯定的是,这位新帝以江山为聘求娶青木城圣女是真,听闻陛下已经立下诏书,只要这位皇后诞下龙子,便封为太子。
其二,这位新帝的确是手握重兵,让不少安逸于现在生活的大晏人有所不安,也让那些有着雄心壮志一统下的意气男儿有了新的志向。以至于不久之后,京郊大营招兵,前往报名参军者,不计其数。
但对于赵莹芙来,这场登基大典结束了,她的生活也结束了。
整个封后的仪式上,李昇都没有让她露出真容,她就隔着一层珠帘,再次以皇后的身份接受了凤印。
不仅仅是在这大典之中没有露脸,哪怕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有露脸的时候。
她被送到了一座全新的宫殿内,门口,是崭新的红漆大门,上头那一颗颗金色的门钉,让她想起了皇宫的宫门,一样的大气,一样的厚重。
上头挂着一块金边牌匾,用金字书写着坤宁宫三个字。这字游龙惊凤,于纪相思先前住的那宫殿门口的那块牌匾几乎是一样的。如果她见过李昇的字,便能看出这字,便出自于这位帝王之手。
随着宫人引领,这一路上,雕栏玉砌,就连那屋檐的翘角都流转着琉璃的光泽。穿过那假山,渡过那荷塘,每一处的景致都显得是那么自然,那么的巧妙。置身其中,流连忘返。
只是,这样的宫殿,却并不属于她。
这里,只属于那位已经丢弃它们,逃离它们的纪相思。
赵莹芙只觉得这里美,若是纪相思在此,定会讶异,这景色怎么同李昇在于都府的那园子这么相似。
李昇只想着给她一个惊喜,于都府是两人曾经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也是他曾经耗费心神布置的地方,他总想给她最好的不是?
可是,她不要。
赵莹芙被领到了一处偏殿,哪怕就是偏殿,布置得也是相当的精致,就连那窗棂上的雕花,也是与众不同的。
只是一间偏殿,竟比自己曾经住的凤鸾殿也不了多少。
也不知正殿该是怎样的景象。
李昇安排了两名宫女和一个嬷嬷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便再也不闻不问了。
赵莹芙仿佛又回到了丞相府的日子里,整日整日的待在屋里,看书,习字,绣花。只是此时,已经没有翠柳陪伴,偶尔句话,都没有人应答。
那些所谓伺候她的宫人,更像是一种监视,与其是宫人,还不如是狱卒更来得贴牵
她的行动,就被限制在自己的这偏殿内,甚至就是这偏殿的这一处院落而已。只要她走出这里,必定会有人将她拦下。
日子一长,她有些受不住了。
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哪怕她也是被禁足在凤鸾殿内,还有个翠柳能陪她话,再不济,凤鸾殿的那些宫女她还是随意能使唤得。而在这里,没有人会陪她话,顶多就是回一个“知道了”“好的”“是”。
这样的日子,她怎么受得了!
她要见李昇!
纪相思人虽然跑了,但是她以前住的那座宫殿内,曾经伺候的宫人依旧每都在按部就班的工作着。扫院子的扫院子,除尘的除尘,她住的屋子每都有人收拾,一层不染的,似还住着人一样。
在赵莹芙想见他的消息送过来的时候,李昇便在纪相思曾经住的这屋子里喝茶。以前她在的时候便是如此,她这人,什么都写在脸上,不待见他,连个茶水都不会招呼,每回来了,还得让宫去泡茶。
听闻一向安静的赵莹芙开始折腾了,李昇有些不耐烦的起身,本想随便打发了她,想到自己对着纪相思这一肚子的气没处使,便动身,往坤宁宫去了。
他其实不是很愿意来这里,每每到这里,见到这里的布置,便想到自己这么费劲的想要去讨好那个没心没肺的人,最终还是落得一场空。
不过,他还等得起。
那把刀所形成的伤口,除非是仙丹,否则没人能从死神那里将人救回来。大晏现在就像是一个到处都是漏洞的筛子,这个时间放她回去养养心伤也好。她还年轻,未来还很长,他有这个信心能成为她最后的归宿。
等他走到了赵莹芙住的偏殿,入眼的是一地的瓷片。
见他来了,那些宫人都跪了下去请安,唯有赵莹芙,直接从这满地的碎片上踩了过去,朝着他扑了过来。
“你这个骗子!你的!会让我跟李昕好好的活下去!可是现在呢!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她这一扑,自然是不能得逞的。李昇稍微侧身躲了过去,赵莹芙结结实实的撞向了他身后的柱子,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么?”李昇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整理上头的褶皱,“每在这皇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受着锦衣玉食的,这可是世人都羡慕不来的生活,难道不好么?”
“好?你把我一个人关在这笼子里有什么好的!迟早都要疯掉!好的呢!李昕呢?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李昕?不是按照你的要求活得好好的么?”
“你胡!我从未见过……”
“他在外头同他的母亲跟妻儿生活在一起,你如何看得见?”
“你什么!”
“我这不是如你所愿么?特意让他们救走了李昕一家子,听这会儿已经是去往北境的路上。这点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还以为会往青木城逃去,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留在大晏,去了北境。”
“你……什么……”
赵莹芙怎么也想不到,她费了这么多周折,竟然落得自己陷在这皇宫之中,脱身不得。而那个原本应该跟她在一起的男人,竟然带着她的姐姐和孩子过起日子去了!
“怎么?觉得不服气?你不应该觉得这本应该如此么?按照那位太后的想法,皇后这个位置本该就是赵家大姐的。更何况,他二人之间已生育一子,比你,更像一家人不是?”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有些不甘心的抬起头望向李昇,起初好的,是放她跟李昕两人过自己的生活,为何……为何……
“当初纪相思对你可是不薄啊!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杀她!不过,这都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你的那些龌龊的心思。现在,你只要明白一件事,我不杀你,只是让你顶着纪相思的身份活着而已。她回来的时候,便是你结束这生活的时候。”
那时候,不仅仅是结束这样的生活了,你的命,孤也收了!
而纪相思一行人,也异常顺利的赶往青木城。
纪相思将那颗药丸捣碎了化成水一点点的给玉琼喂了下去。然后,看着玉琼脸上的痛苦渐渐的下去,那伤口的血,也渐渐的止住了。
若不是胸口那一丝丝微弱的起伏,已经与尸体无异了。
大晏这边的气已经开始转冷,纪相思怕他冷着,让人送了棉被上来。
又怕他饿,每日让人备着参汤,拿着勺这么细细的喂,若是吃不下去,就用嘴喂下去。又怕他这么躺着气血不活四肢萎缩,让归思隽检查了他的伤,确定了没有骨折,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骨裂。她也不敢下力,每日就这么轻轻的为他推拿手脚。
一日三餐,每日擦洗,从不假人以手。
没事的时候,她就这么静静的瞧着他,脑子里全是他以前的种种,从初次相遇,再到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像是怕他忘记似的,就这么瞧着他,不厌其烦的重复在他耳边着那些过往,到自己泪流满面。
归家兄弟瞧着她现在的状态也担心的不得了,可是这姑娘就是劝不住,有次归思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劈昏了她,强迫她休息。却不想这姑娘起来后第一句话便是:
“人若是想死,谁都拦不住。”
那认真的模样,归思远瞧着都觉得有些心惊。
就这么过了差不多九时间,青木城的那条大道已经出现在了众饶面前。归思隽也不啰嗦,赶紧派人先快马加鞭的将这边的情况报给城主,也好让那边有所准备。
等一行冉了归家的时候,归家老两口已经带着顾老等在了门口。
“爹,娘。”
归家兄弟从马车上下来后,先对着自家爹娘行礼,然后再同顾老行礼,这才安排人去纪相思的马车里将玉琼抬下马车。
到了青木城,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回升。纪相思心的将他身上的棉被移开,她的手带着正常的温度,碰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玉琼,撑住。”
几人将玉琼从马车上心的抬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担架上,顾老也是个利索的人,瞧着玉琼那状态也知道事态的严重,都不用谁开口,跟着就进去了。纪相思也赶紧追了下来,归夫人瞧着自己闺女这瘦尖聊脸,心疼的将人给拦了下来:
“念念,让娘好好的看看你。”
纪相思这情绪崩了一路,听到归夫饶话,这眼里的泪水瞬间就倾泻而下,抱着归夫人,哭得撕心裂肺。
“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纪相思怎么能不悔!如果她当初听他们的话,不去冰川,那么,她就不会被李昇强留下来,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
“念念不哭,念念……”
归夫人抱着自家闺女,搂着这一身的骨头架子,心里疼得厉害。
母女俩哭了一阵子,纪相思将积压的情绪宣泄了出来,身上也轻松了不少。从自己娘怀里站起,见自己把娘也惹哭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去替归夫人擦眼泪。归夫人拿着帕子替自家闺女绞了脸上的泪渍,这才牵起她的手。
“乖念念,不要怕,还有娘在呢。”
玉琼被送到了客房,母女俩到的时候,十九倚在外头的墙边上,归家的男人们都坐在外头的圆桌边上,面上都不太好。玉竹在替玉琼整理东西,顾老在药箱里翻翻找找的,纪相思见了这场面,心里没来由的慌了。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归夫人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念念……”
见她来了,归家兄弟低头不语,倒是归城主喊了她一声,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纪相思忍不住红了眼睛。
“爹,你,我挺得住。”
“念念……”
“找到了!”
顾老在自个的药箱里好一顿翻找后,在药箱底下找出了一个的瓶子。一个几乎透明的瓶子里装着一些红色的流质。
顾老有些心的将瓶子放在手心里,然后放到了桌上。
“情况呢,就像我刚才的那样,恕老夫无能,没有办法。”
“顾老!到底是什么情况!”
“哎!”
顾老瞧着纪相思那双红眼睛,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啊!
上回见这青年,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在去往阳水州的路上,畅谈古今,论学识,那不知比康定那孩子要强上几番。可是谁能想到,再见面是,竟是这个样子!
“归家那孩子同我了,你们给他吃了那颗药。”
顾老是知道归家的那种药的,是保命,可是真能保命吗?
不过也就是保住最后的一口气罢了。
“他的伤口老夫看过了,因为用药的问题,只是暂时阻止了伤口的出血,但是这么多了,伤口没有任何恢复的痕迹。老夫用零手段,发现那伤口有些特别,被人用了些手段,阻止了愈合。至于是什么,这一时半会的老夫也查不出来。看情况这伤,怕是好不了了。”
“按照他现在的情况,也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罢了,就算不醒,怕也撑不了多久。”顾老又将视线放到了那瓶上,“老夫这药,是药,也算是毒。能激发人最后的潜能,将他唤醒,不过,也只是回光返照,最多撑上一日。这一日,虽不能让他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但是保持清醒,话,倒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一日过去后……”
这话不用得太明白,众人皆知道要的是什么。
纪相思望向那瓶药,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感觉不到气息似的玉琼,有些绝望的转头看向顾老。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顾老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玉琼的方向。
“你考虑考虑吧!不过,要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