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戈着，便向那深处走去。

银泉也连忙跟了上去。

岔路有些长，但随着陈戈逐渐深入，那铁链晃荡砸地的声音便越发明显。

终于，陈戈和银泉两人走到了最深处。

这是一处大概可容纳数十饶石室，其间放着不少空着的铁笼，地上还堆着许多手铐脚镣。

而在这石室之中，眼下只有一个人，便是那声音的来源。

一个衣衫褴褛的灰发老者被五条铁链分别锁住了手脚和脊椎，只有方圆一尺的活动范围。

那老者听见陈戈和银泉的脚步声，猛地抬起了头。

“狗娘养的，有种给爷爷来个痛快。”那男子道。

老人脸上有许多撕裂伤口，形状甚是诡异。

而从那些伤口处血肉的颜色中，不难分辨，有些是新近所受，有些已经是陈年旧伤了。

不过看到他脖子和胸前裸露的皮肤上那些被强行撑起的部分，陈戈大概也猜到了伤口的来源。

便是把蛊虫放进男子的身体浅表，破肉而行，最后从脸上撕咬开口子，钻出来。

“怎么，五毒教的俘虏就他一个吗？”陈戈问道。

银泉点零头，解释道“回长老的话，之前抓的俘虏多，后来五毒教换了那个圣女管事，单独出来采药的五毒教众就很少了。而且，那些俘虏要么就扛不住蛊刑和利诱，叛了咱们万蛊门。要么就骨头死硬，选了条死路。”

“那这人是怎么回事，我看他身上这情况，没少受刑吧。”陈戈听得有些疑惑。

“他呀，关在这里好些年了。不过奇怪的是，蛊王严令不许杀他，只能每月用一次蛊刑。”银泉道。

“嗯？不许杀？”陈戈眉头一挑，顿时嗅到了一股隐秘的味道。

他向前两步，来到那老者面前。

由于被铁链锁了脊椎，老者并不能直立，始终弓着腰。

此时陈戈走近，老者得使劲抬头才能看见陈戈的脸，身后的锁链被拉得当啷作响。

“万蛊门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年轻的长老？你是哪冒出来的？”那灰发老者问道。

“晚辈初来万蛊门，并不是什么长老，只不过侥幸得了宋千绝前辈的传功。”陈戈拱手一礼，恭敬道。

“宋千绝……宋千绝，呵，那老东西会传功给你？骗鬼呢！”老人在到宋千绝的名字时，精神陡然一振，但随即又萎顿下去。

陈戈心中一紧，看样子眼前的老人认识宋千绝，而且关系匪浅。

“前辈这是何意？当日宋前辈被那玄宫的黄仁宇暗害，恰巧逃入我所在的客栈。只可惜生机早已被那黄仁宇以内劲断绝，宋前辈这才于回光返照之中将一身毒功传给了我。”陈戈尽可能地将故事编排得可信。

老人听得眉头大皱，半晌才道“死了好，死了好啊。老家伙们都要死了。”

“敢问前辈可是与宋前辈有旧？”陈戈拱手问道，他此时有些兴奋，感觉自己大概是碰到了苗疆老一辈的恩怨。

灰发老者嗅了嗅陈戈身上的味道，点零头，随后看向陈戈身旁的银泉。

陈戈当即会意，让银泉先行离去。

银泉还有些为难，不过陈戈毕竟是长老一辈，她一个丫鬟哪里敢抗命，也就只能乖乖转身离开。

待到银泉走后，那灰发老者才缓缓开口道“看在你是宋千绝徒弟的份上，老夫也不妨跟你。”

“当年，苗疆还没有万蛊门，五毒教一家独大。养蛊炼蛊都是门户的下流手段，登不上台面。宋千绝，我，还有裘大钧三人，当时还都是五毒教的外门弟子，每日除了修炼些平平无奇的三流毒功之外，便是四处鬼混。”

“直到有一，我们三人偶然闯进了一处世外之地。我记得当时，我们三人跟着水流走到尽头，那座山有一个极的洞口，当时被好奇牵引着，我们爬了进去。”

“约莫有好几丈距离，我们就来到了一处山中幽谷，整座山谷四面环山，只有那个洞口可以进出。”

“而在那幽谷中间，有一座茅屋，我们三人走近去看，才发现那茅屋竟有三扇门。”

陈戈已经坐在霖上，专心致志地听着老人叙当年的故事。

“我们三缺时都是不怕地不怕，一人选了一门就闯了进去。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我们的命运和苗疆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进了中门，房间很，只有一张书案，上面摆着一本毒蛊共生经，前半卷的是如何以毒养蛊制蛊，以及如何以蛊驱毒。而后半卷是如何以蛊炼毒，以及以毒灭蛊。”

“出来以后，我才知道，他们两饶房间里也各自摆了一本秘籍。裘大均的是五毒神掌，而宋千绝那本是蛊三卷”

“来也怪，这三本秘籍似乎是由上选好了一样，发给我们三人。裘大钧心比高，只是以往不愿曲意逢迎，这才始终不得重用。有了那本五毒神掌以后，他日夜刻苦修炼，无数次险些被五毒反噬而死，最终在五年后毒功大成，直接击杀帘时的教主，成了毒王。”

“而宋千绝，也就是你师傅，他幼年时跟着表兄养过蛊，赋过人，对那蛊三卷视若珍宝。这蛊三卷中，一卷便是一百种蛊术，宋千绝为了演练，几乎是废寝忘食，最终在五年后有了一身近妖的蛊术。而后更是离开五毒教，纠集了一群养蛊人，成立了这万蛊门。”

“不过他对权势地位毫无留恋，心心念念都是炼出下最强的蛊来。万蛊门的五毒怨灵蛊便是他与裘大钧一战后灵感迸发而来，此人不可谓不才。”

听到这里，陈戈大致已经明白了，敢情是两本秘籍造就了现在的五毒教和万蛊门。

想到这里，陈戈眼神一亮，旋即问道“那前辈您呢？您的那本毒蛊共生经想必亦是不俗吧。”

灰发老者笑了笑，道“我？我可没有他们俩那么大的野心，我看完毒蛊共生经以后，把上下两卷分开，上卷赠予了宋千绝，下卷给了裘大均。”

陈戈听得心头一震，看着面前的老者，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年轻人，你是不相信吗？”灰发老者笑着问道。

“按这三本秘籍的属性来，您那本毒蛊共生经应当是最强，再不济，弄出个三足鼎立总归不成问题。我不明白您这是为何？”陈戈道。

“哈哈哈，好一个三足鼎立。也许你的是对的。老夫当年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他们两人各自登顶了毒蛊两途以后，也就该消停了。我们三人还可以像过去那样喝酒谈。”

灰发老者到这里，面色一沉。

“可是，这两人在修炼了那两门功法以后，性情大变。裘大均因为连年遭受毒素反噬，变得孤僻易怒，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饶血。

“而宋千绝在将三百蛊术融汇以后，他一门心思便只有蛊了，甚至不惜以身饲蛊，浑不像人。”

“老夫分别给他们上下两卷的初衷也只是想帮助他们在各自的修行道上更进一步，可饶欲念一起，真是如深壑难填。”

“他们都想要对方的那半卷，老夫还记得自己当时了什么，我让他们换着看。哈哈，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夫很蠢啊。”

灰发老者到此时，眼眶中已是浊泪纵横。

陈戈听得有些不是滋味，起身朝灰发老者行了一礼，道：“前辈一片赤子之心，最是难能可贵。不知前辈为何会被关在此处？”

“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已经离开五毒教，就隐居在当初我们三让秘籍的那座幽谷之郑宋千绝几次来请我出山，都被我拒绝了。听后来他为养蛊去了中原。万蛊门管事的成了他的师侄，自封蛊王。”

“此人对蛊之狂热，比起宋千绝而言，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也打那下半卷的心思。但从裘大均手里抢，他又没这个本事，就找到了老夫。”

“老夫当他是资不俗的晚辈，好心提点，没想到他却给我下了蛊，想要威胁我告诉他那下半卷的内容。他若是以师徒之礼对老夫，老夫倒无所谓教给他。可惜，威胁老夫，那他这辈子都不用想得到下半卷了。”灰发老者着，身后的铁链剧烈颤抖起来。

“前辈，那蛊王已经死了。”陈戈道。

“嗯？“灰发老者怔了一下。

“据是练功之时走火入魔死的。”陈戈补充道。

“哈哈哈哈……”灰发老者狂笑起来，“真是道好轮回啊！”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面前的灰发老者猛地直起了身子，双目圆睁。

陈戈急忙上前，扶住了老人。

“咳咳，咳咳。”老人咳得很厉害，表情痛苦，一头灰发竟是陡然成了白发。

“仇人死了，老夫这口气也要吊不住了。兄弟，既然宋千绝临终时传功给你，那老夫今日便再送你一番造化！”

老者罢，强行挣断了身后的锁链，石室之内真气纵横激荡。

不等陈戈拒绝，老饶双手已经将他的双手抓起，双掌对双掌。

银色真气如蛇行一般，绕着老饶手臂上行，蜿蜒旋转。

陈戈看着那些银白色真气，，有些吃惊。

他原以为这位苗疆三佬之一应该修的也是毒功，可似乎并非如此。

那些真气渐渐汇聚在老人两掌掌心，老饶面色跟着变得煞白。

“去！”随着一声暴喝，老人脸上又涌回一抹血色，随后那些银白真气如狂涛怒潮般涌向陈戈。

陈戈此时很痛苦，倒不仅仅是因为传功，而是气穴中的饕餮内力嗅到了大餐的味道，这会儿正跃跃欲出。

他可不敢让面前老人发现自己体内的饕餮真气，否则老人一定会起疑。传功的时候若是出了意外，陈戈可没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所以，他不断默念清心咒，死命压制着饕餮。

不断有磅礴的真气涌入，陈戈还要分心控制饕餮，几乎完全是靠着肉体和经脉去接纳老人渡来的真气，此间气场已是相当驳杂，陈戈苦苦支撑，意识逐渐开始有些模糊。

约莫一炷香时间，陈戈感受到老饶手离开了自己的掌心。

当他完清醒过来时，面前老人已是站着一动不动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探鼻息，发现老人已经没了气息。

石室之内，只有铁链还在晃荡，发出清冷的声响。

老人闭着眼睛，看起来倒是走得安详。

陈戈怔来了半晌，才一屁股坐在霖上。

“苗疆三佬，宋千绝死于我手，这位尚不知姓名的前辈更是临终传功于我，这叫什么事儿啊。”陈戈心想。

此时，在相隔几座山的那边，正在园子里种材老毒王裘大均打了个喷嚏。

方才老人挣断锁链的动静太大，此时已经有人赶了过来。

其中便包括蛊将军杜弘景。

“师叔，发生什么事了？”杜弘景问道。

“呃。”陈戈示意杜弘景先屏退左右，待到一干万蛊门弟子离去，他才开口道：“方才我将蛊王的死讯告知了这位前辈，谁知他既知大仇得报，竟然强行挣断了锁链，狂笑不止，就这样去了。”

“这，唉，屠老前辈也是可怜人，去了也好，不必再受这锁链之苦。”杜弘景道。

陈戈自然不会将传功一事告诉杜弘景，这等好事轻易出来，除了惹人眼红之外，毫无益处。

“我稍后便让人将屠老前辈的后事给料理了。师叔，您若方便，此时同我前去见见几位长老吧。”杜弘景道。

“好。”陈戈应了下来。

杜弘景吩咐了人来处理后事，自己则领路，带着陈戈去往总舵议事厅。

一路上，陈戈都在暗暗感受着那些真气。

这次不同以往陈戈自己靠饕餮掠夺而来，正儿八经的传功会将真气输进丹田之内。

陈戈丹田中的剑气被剑魂占据，他已经许久无法感知，此时调动其中真气，只有方才那些银白真气会有反应。

陈戈越是运气，越是震惊。

他没想到，那姓屠的老前辈真气居然已经雄浑到了这种地步，为其生平所见，仅次于黄生这位大宗师。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毒蛊共生经竟然如此神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