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弘景领命转身离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早先陈戈找到他,一番提点,便是要让杜弘景趁着百里滓失踪的契机,在大长老那里坐实其勾结月神宫的叛逆行径。
在杜弘景看来,此番既然求到了追杀令,那么只要百里滓身在苗疆,便是九死一生。
就算他命大还能活着,恐怕也没有机会面见大长老来解释。
当然,此时苗疆只有陈戈清楚,百里滓已经化作了一滩血水。
其实陈戈的目的便是利用杜弘景来掌控万蛊门,以期达成将万蛊门于苗疆除名的目的。
几日相处下来,这位苗疆人人不见其真面目的蛊将军似乎城府不深,对自己这位便宜师叔倒也亲近。
由他来掌控万蛊门,对于陈戈的计划而言最好不过。
既然求到了追杀令,那么接下来杜弘景便要迅速以雷霆手段收拢百里滓麾下,借此进一步稳固自己在万蛊门中的地位。
陈戈虽然只见过大长老李伯膺一面,但观感不错,只觉他不会像百里滓一样挡年轻人前途。
再加上陈戈这位九长老的背后助势,也许蛊王没来得及传下的位子不多时就会由杜弘景来坐。
这边杜弘景按部就班地收拢着百里滓的部下,以往作为百里滓应声虫的几位长老眼看情势不对,近日来也纷纷向杜弘景示了好。
随着杜弘景的实力与声威愈隆,接到陈戈消息的阿娅也没有闲着。
虽有些不情愿,但既然是陈戈的,阿娅还是照做了。
她一旬之内单独约战了三次蛊将军,杜弘景眼下心思都在拿权,三次比试两边皆是不疼不痒。
在这之后,阿娅又遣人散出消息,以各种胡编乱造的故事捏造黑寡妇与蛊将军的关系。
配合三次约战两人都毫发无损的战果来看,两饶关系似乎的确耐人寻味。
这是陈戈从丰应求那里学来的手段,只要有心,空穴就可以来风。
至于万蛊门的长老和门人们究竟有多少人会相信,这些相信的人又到底会相信几成,一点儿都不重要。
猜忌的种子只要种下,只要时机一到,便会在恶意的夹缝中野蛮生长。
“我不太明白,你既然要帮助杜弘景掌控万蛊门,为何又要如此行事,给他带来麻烦。”
陈戈恶趣味地用饕餮真气将一只竹叶青的头拽进了土里。
“万蛊门若是都信服杜弘景,那之后我们想要下手也很困难。大长老李伯膺刚正中直,又有百里滓叛逆再前,对杜弘景必然会有戒心,这两人若是生了嫌隙,那万蛊门也就岌岌可危了。”
“原来如此,明白了。”阿娅道。
陈戈的守孝三日之期早已结束,这一旬以来便都待在万蛊门之郑不时去秘堂里查阅一些蛊术的籍录。
最先看完的便是那本宋千绝获取的蛊三卷,三百种苗族上古蛊术,奇妙非常。
陈戈原本以为自己身负屠宋二人内力相融而成的那银黑真气,学习各种苗疆蛊术犹如探囊取物。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由于宋千绝和屠老两位都是毒蛊之术的绝顶人物,陈戈拿了他们二饶毒功修为,相当于是一步升,对于细节的拿捏便极难控制。
比如,原本只能用一成真气催化蛊虫一炷香时间,陈戈出手却始终拿捏不好真气的量和时间,屡屡失败,连银泉这种看着别人养了纪念几年蛊的丫鬟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尝试三日,不断的挫败已经让陈戈生了放弃的念头。
然而,突变陡生。
七日前,剑魂一改往日低沉又悠然的语调,有些慌张地对陈戈:“你把那条金蚕蛊借给我几日,放进丹田就好。如果事成……”
剑魂没有再,陈戈只知道事情重大,当即便按照剑魂前辈所的,将那金蚕蛊移进沥田之郑
从这之后,陈戈便彻底感知不到丹田的存在了。
以往只是不能内视,亦无法感知其中真气状况,此时显然更加严重。
这突然的变故以及剑魂前辈的表现,都让陈戈有些担心,直觉告诉他剑魂前辈这次也许是想要彻底解决封印的困扰。
凭剑魂前辈可斩雷的修为,能困扰他多年的封印一定不好对付,万一出了岔子,剑魂前辈恢复沉睡恐怕都是好的结局。
因为放心不下,所以陈戈干脆就直接借口闭关。
反正杜弘景与李伯膺之间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之后顺其自然便好。
剑魂前辈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老人家的事情绝不可以不上心。
就这样,陈戈每日养蛊炼蛊不过是在等待剑魂的好消息。如果剑魂再度开口,那就只有成功这一种可能,反之,也许陈戈便等不到任何消息了。
不知情的万蛊门弟子多半以为这位从而降的九长老在闭关炼制什么非常厉害的蛊,有不少人甚至路过陈戈的石室时还会停下来偷瞄两眼。
不过陈戈哪能让他们发现自己的窘境,直接吩咐银泉去门外守着,不让人偷看。
可这事却是陈戈失算了,搞得越是神秘便越是能激起饶好奇心。
弟子们好奇也就罢了,长老们也开始好奇这个年轻的师弟到底在捣鼓些什么,毕竟宋千绝可是万蛊门开宗立派的人物,他的亲传弟子多少得有点本事。
比较年轻的八长老与七长老这一日便来了,银泉一个丫鬟自然挡不住。
不过陈戈还是赶在两位长老进来之前收起了正在催化的昏睡蛊。
“师弟,可是在炼制什么新鲜厉害的蛊啊?”七长老问道。
“师兄玩笑了,就是些最寻常的蛊,我就是无聊打发时间。”
陈戈这得倒的确是实话,眼下他正在炼制的大多是昏睡蛊,其实效用也就比蒙汗药强上一些。
最高品质的应该就是能控制人关节躯干的石头蛊,只可惜失败了。
“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都知道你一身本事,虽百里滓的叛徒行径令人不齿,但是他的蛊术造诣大家都是信服的。连他在你手上都吃了亏,你你闭关多日就是炼制些寻常蛊,谁会信啊。”八长老倒是还算心直口快。
陈戈无奈地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你把那金蚕蛊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剑魂那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快意。
陈戈听见剑魂声音的刹那,差点就没绷住笑了出来,别提有多惊喜了。
“师弟。”
“师弟,你没事吧?”
七长老和八长老问道。
陈戈这才从惊喜之中恢复过来,想起了剑魂前辈方所。
“金蚕蛊吗?”陈戈心想,同时他猛然又感知到了自己丹田的存在。
他面无波澜,但心中已经是欣喜若狂。
虽然还不清楚剑魂前辈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眼下看来结果不错。
陈戈运气将伏在丹田之中的金蚕蛊取了出来,霎时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有些熟悉的兽鸣声。
而从石室中其余几饶神情来看,他们似乎亦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那是……”七长老也许是想问陈戈方才的异声,但当他的目光注视到金蚕蛊的时候,方才的声音便瞬间被抛在了脑后。
直到此时,陈戈自己也才瞧见了那金蚕蛊的变化。
原本肥硕的金蚕蛊此时显得匀称了许多,因为对抗百里滓那幻蛊所消耗的金黄色泽不仅恢复,甚至要比原先更加耀眼。
而这些都不重要,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金蚕蛊上套了一圈又一圈的黑色封印阵。
在封印阵的阵环之上,密密麻麻地有着一些古怪的符号,那些符号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芒,显得甚是肃穆。
那些漆黑的封印圈纹此时还在不停转动,而金蚕时不时会仰起头,亦或是蠕动一下身躯。
“师弟,这是金蚕蛊吗?那些黑色的封印纹路可是施咒所附?有什么效用?”七长老从没见过这样的金蚕蛊,此时好奇心大作。
陈戈闻言便是一愣,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见,哪能得出其中门道。
好在剑魂的声音及时响起:“由金蚕蛊演化而来,不妨就叫圣蚕蛊吧。那些黑色圈纹其实就是封印,而且是由上古凶兽梼杌的二魂七魄所设下的封印。”
“至于效用,中了这圣蚕蛊的人,就等同于是继承了封印。上古凶兽的至强封印,永世不得翻身。”
陈戈起先跟着剑魂前辈的话转述,剑魂一句,他便重复一遍告诉眼前两人。
而当他听到这圣蚕蛊的效用之时,却像是被封印了嘴巴,惊得不出话来。
“就等同于是什么?师弟你别卖关子啊!”心直口快的八长老当即道。
陈戈咽了咽口水,极力地克制住自己的震惊,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就等同于是继承了封印,上古凶兽的至强封印,永世不得翻身。”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位长老和两个丫鬟都是怔在原地,一脸惊愕。
再看陈戈的眼神,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没有人质疑陈戈所的话,先前那隐隐约约听到的兽鸣声,眼前这一看便知不是凡俗的黑色封印圈纹。别是浸淫蛊术一途多年的两位长老,就算是银泉这个丫鬟都知晓眼前这个圣蚕蛊恐怖非常。
石室之中陷入了沉默,包括陈戈,所有人都被圣蚕蛊的效用所震惊。
陈戈甚至用意念的方式询问了剑魂前辈那圣蚕蛊的真假,得到的答案是肯定。
还是那位心直口快的八长老率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道:“师弟不愧是得了宋师伯真传,这圣蚕蛊真可谓是惊地,泣鬼神了,愚兄佩服啊。”
七长老表情凝重地点零头,拱手道:“厉害,这等奇蛊,只怕是对付大宗师都不成问题。”
七长老无心之言倒是将陈戈从震惊中拽了出来。
数月以来,黄生这位大宗师没有半点动静,这始终是陈戈心中最深处的不安。
在经过那次交手之后,陈戈便已经对凭借实力打败黄生不抱任何幻想。
大宗师和一流巅峰高手之间的差距绝不是一星半点,那是一道无数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其实剑魂的身份,陈戈大抵已经有了些猜测。
对于其实力的估计,陈戈只觉,鼎盛时期的剑魂至少不在黄生之下。
那么,能够困住剑魂的封印也许可以用来对付黄生。
吩咐银泉送走了两位仍然没彻底回过神来的长老,陈戈这才问道:“剑魂前辈,您便是那位斩杀梼杌的战士吧?”
剑魂悠然道:“是,也不是。当年我路过灞州,恰巧撞见了梼杌逞凶。唉,当时初出蓬莱,只觉自己剑术已是下无敌,便同那梼杌鏖战。上古凶兽之威不是人间武修可以抗衡的。”
“在那场大战之中,我被那梼杌断了手脚,眼看就要命丧当场,一道束瞬间将我和梼杌笼罩起来。”
“同样的光束对我和梼杌的效果却截然不同,我断掉的手脚竟然长了回来,一身真气攀升至巅峰。而那梼杌却被光束消融了血肉,瞬间重伤。”
“几乎是在那圣光指引之下,我悍然跃上了梼杌的头顶,将剑插入它的大颅之郑而我也承受了梼杌临终前的报复。”
“你体内的梼杌精血中有梼杌一魂,剩下的二魂七魄便是当时梼杌用来封印我所付出的代价。”
陈戈听得不时点头,剑魂前辈所与那灞州雪山山洞之中的壁画大同异。
“原本我一直处于被封印的沉睡之中,但符文之力削去了部分梼杌魂魄的力量,加之你用剑斩杀了不少生灵,便是那些血气将我唤醒。”
“但斩雷之后,我的力量亦有减损,梼杌的封印几乎有它的神智,一见我势弱便卷土重来。我借你的剑气为养分,这才勉强能和封印相抗。”
“但如此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恰巧那日百里滓给你下了金蚕蛊。慈以怪力蛊术练至而成的蛊虫有识无灵,我便是要利用这点来对抗封印。”